完美约会(2)

他决定抛开自己的烦恼先去洗个澡。公寓澡堂里空无一人，气温冷地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紧缩着身子，围着毛巾箭步来到淋浴下方，打开热水阀淋起热水浴来。他望着对面墙上镜子中的自己，感觉像电影里面的小鬼一般：佝偻的身躯，细细的四肢，胸前的肋骨清晰可数。他凝视了好久，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镜子跟前，对自己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薄薄的嘴唇充满血色，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高高的鼻梁静静地躺着，并未显示出些许的傲慢。一双小眼睛清晰明亮，眉宇间透着些忧光。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挤掉嘴角旁的一个粉刺，数了一遍额头上轻微的抬头纹。后退了几步，喃喃道：“至少我没有小鬼那么丑陋。”洗完后，他换了一件新的天蓝色羽绒服，一条崭新的蓝色牛仔裤以及一双白蓝相间的平底鞋。再次照了一下镜子，检查眼里是否还有眼眵，剪掉了右鼻孔里一根突出的鼻毛，整理了一个蓬松的发型。
打扮妥当后，定了两张下午两点钟的电影票。他看时间还早，想先趴在桌子上眯一会，想减轻此时内心的烦躁。
他闭上眼睛，头脑里思绪万千。他思考着什么是爱情。是不是打破两人之间冷漠屏障之后的相视而笑？是不是两人相遇之后的彻夜长谈?是不是彼此陪伴时的温存抚慰？他觉得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他想到高中时的快乐时光，好多朋友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如今都已不再联系。记起去年高中同学聚会时的冷场，一桌人都在闷着头吃饭，偶尔有人开着一句两句高中时老掉牙的玩笑，周围的人强颜欢笑地应了几声，便再次冷清了起来。他感到恶心，脸红地抬不起头，只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聚会。转念自己的现在，他周围没有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平时工作与同事聊的多么尽兴，也都只是表面朋友而已。他们只聊车子、房子、自己的孩子。除了背后议论他人，恶意贬低自己的上司外，从来不谈感情。一旦你说自己如何如何的郁闷，他们便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对你说教起来，然后以一种解决了同事的烦恼而沾沾自喜的姿态收场。

从来不曾也不想去了解你。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被涂污的鸟》里的一段话：人们根本就没法彼此理解，他们互相吸引，或发生冲突；相互拥抱，或彼此践踏。但每一个人想到的只是他自己，人与人彼此相望，像环绕我们的一个个山峰，互相被山谷隔开。因太高没法被忽略，因太低而够不着天堂。他觉得书中说的并没有错，但是他又渴望爱情，他必须走自己的路。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他渐渐地进入梦乡。粉刷得雪白的室内，他独自一人伏案读书，屋外的人群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他知道外面都是一些熟悉的人，但是他叫不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更看不清每个人的长相来。他们包围着整个小屋，个个踮起脚尖从窗户和门缝向屋里张望。每个人如复读机般说着莫名的话语。他被这些声音吵的烦躁不安，尽管很想怒吼着叫他们离开，但是他不敢说一句话，更不敢与他们面对面。他害怕他们的窥视，他的一个多余的动作，或制造出一点小小的噪音，都可能引起他们的一片哗然。因为他们如显微镜般的眼睛把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放大了，X射线般的视线穿透了他的全身，似乎都能看透他的赤裸之心。然而只有眼前的书才能将他完完全全的藏匿起来。突然房门打来了，人们蜂拥而至地挤入屋内，将他团团围住。一个非常熟悉而又悦耳的声音将他从书中的世界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