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许多往事构成我们的精神原乡！请欣赏中篇《流浪者》（3）(3)

大家开始议论张疯子家的那件惨案。
他疯了好几年了。有一年，他们和邻居吴老鬼家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发生口舌，最后演变成一场斗殴事件，五六个人进医院，从此两家结下了梁子。那年春节前夕，他家的菜园被投了毒，毒死了他家（在家的）祖孙三代五口人——因他帮邻居家干活，那天没有在家吃饭才幸免于难。
大年三十，天气奇冷，还夹杂着雪花。他家院里摆放着五口大大小小的棺材。前去帮忙的、吃酒的乡亲们，看着这一幕无不偷偷揩眼泪。人们帮忙将逝者一一装进棺材，先后把他的妻子和儿媳的棺材用抬杠绳子捆绑起来抬出院里，当准备抬他的儿子和孙子时，他起初歇斯底里地嚎叫，拼命抓住棺材不撒手。片刻之后，人们发现他不对劲，他后来脱得一丝不挂，在院里跑来跑去，一边捡起木棍敲打锅碗瓢盆，一边唱着歌谣。几人都无法制止他。
他已经疯了！
此后他独自生活，还有基本的生存能力，当然是政府重点照顾的对象。他以前不仅能说会道，唱山歌、敲锣打鼓样样精通，还是当地傩戏和花灯队的主要成员。他平时可以不吃饭，但每顿半斤“包谷烧”，每日两次从没落下。他更是附近闻名的泥瓦匠，都说艺高人胆大——用乡亲们的话说，他五十多岁喝两斤白酒，照样上房捡瓦或做高空作业，从不出差错。其实在出事之前，他家在上世纪90年代末就住着三楼小洋楼，家里经常养着三五十头肥猪和四五头牛；他家是红旗村率先将大量土地退耕还林和种植橘子、苹果和梨树的。他的儿子劳作之余，开拖拉机给附近的砖瓦厂、沙厂或帮助乡亲们拉煤炭、化肥以及农作物挣点零用钱。他家是全村同时拥有摩托车和拖拉机的三户人家之一。

作为当时轰动全县的事件，县委书记亲自挂帅督阵破案，甚至有市、省级相关单位参与。然而此案的侦破过程却是相当曲折的。据说派出所和相关部门将该用的方式都用了，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了一遍，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硬是没有取得丝毫进展——找不到关键的犯罪证据。就在人们渐渐淡忘，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关键的线索发现了：一条警犬因误吃吴老鬼家的东西中毒死了。经调查发现，这与张疯子家人的死因极为相似。有关部门商议后决定，为了不打草惊蛇，下令将驻村办案人员撤出村庄，一时县里、乡里和村里的领导和办案人员很少来了，红旗村安静得可怕，初春的村庄经常被乌云和阴雨笼罩，不时传来阵阵乌鸦的哀鸣。
果不其然，关键证据在办案人员撤出村庄的第五天夜里找到了。那天晚上，原大队支书吴老鬼在床上对妻子说：“唉，总算过去了！几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他长长地舒口气，咳嗽几声，吐一大口痰，继续躺在床上吸烟，说，“咳，你把那几瓶敌敌畏都藏好了吧？”妻子说：“你当时用的那五瓶，我当天晚上就扔到村东头的河里冲走了。家里剩下的几瓶敌敌畏，我藏在萝卜窖里了——”讲到这里，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狠拍一下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惶恐不安地说，“对了，不是说派出所的一条狗被毒死了吗？还听说他们发现与张疯子家人的死很相似。我今天下午还专门去地窖查看，农药都还在呢！哈呀，这几天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说，他们怎不见动静呀？”吴老鬼满不在乎地说：“咳，没有证据怎么说！谁家还没有几瓶农药哇，这又能说明什么？”接着吴老鬼安慰妻子别多想，鸡已经叫了三遍了，明天吃过早饭还要去县城买沙发和席梦思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