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小说】大象无形(7)

但十四岁的我面对满眼红叉的试卷时，还是有些怯弱，不知道从何发力。小的时候，我总以为不看钟表，时间就不会流逝，可以尽情浪费。到了现在，我潜意识中仍有这种想法，我朝天空吐烟的时候，总觉得黑夜永远也不会到来。
这时候，李襄颖过来了，站到我边上，起初一言不发，过了一会才说，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我说，没有。她说，你怕我告诉老师你抽烟？我说，不怕。她说，你要是怕，就给我也来一支，这样我们是共犯了。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再从笔管里倒出一根烟，递到她手里。她说，藏得倒挺好，就是有点脏。我说，直接放口袋里，容易折，学校门口买的散烟，一块一根。她说，你一天买几根？我说，两到三根。她说，瘾挺大。我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人驳烟。她说，什么是驳烟？我说，就是拿点着的烟给人点烟。她说，我还没有抽过烟。我说，那你可能会呛到。她说，但我今天就是想抽。她学着我的样子，吸了一口，果然呛住，喉咙里像卡了炸弹一样，咳得东倒西歪，她拉着我的胳膊，我扶着她的肩膀，顺手把她的烟给掐了。我说，你别咳了，再咳把老师都引来。
她努力憋了一会儿，用臂弯堵住嘴巴，我回教室，拿了她的水杯，她喝了几口，终于好了。

我把她的烟架在面前的矮墙上，一只虫子飞来，正好落到烟头上，缓缓蠕动，从烟的这头爬向那头。她说，你知道我跟林磊的事情吗？我说，听说一点。她说，他昨晚亲了我，没经过我同意。我说，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她说，已经不在了，我不该让他亲我的，你初吻给了谁？我说，给了烟。她说，我这个年纪就跟人接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我说，是有点早。她说，没你抽烟抽得早。她喝了一口水，一五一十地讲起了她和林磊的故事，细节丰满，越讲越起劲，几处停顿的地方，我以为要收尾了，转眼又另起一段，好像我是个日记本。我把矮墙上的烟拿起，擦了擦烟嘴，重新点上，学校外面的工厂已经亮起了灯。
我说，我听明白了，你是觉得这人普普通通，凭什么吻你，对吗？她说，我听过一句话，初吻给错了人，这辈子找不到好对象。我说，谁说的？她说，你别管谁说的，我觉得有道理。我说，你想学抽烟，也是为了摆脱你妈对你的影响？她没有回答，沉默良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蜡烛，竖在矮墙上，说，帮我点个火。我照做，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说，你说风吹灭蜡烛的时候，它会许什么愿望。我说，我不知道，也许只是想把它吹灭。她说，蜡烛是火焰的梯子，你有没有觉得？蜡烛一点点烧完，火一点点落到地上，然后熄灭。我说，你烧了多少蜡烛，才悟出的这个理儿？她说，只要见到火苗，我就能集中精神，考试的时候，要是有这玩意儿，我可以多考十分。我说，这么玄乎？不怕烧起来吗？她说，没有任何一件东西会无缘无故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