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随录（一） 出谷入世(2)

是日老翁带少年习武，教那男孩说:“再来说「空桑派」这一式「倒打冲天子」——所谓‘头下脚上，上下颠倒’，要旨不在用力，而是姿态出人意表，攻敌于措手不及之瞬息……这一招虽偶有妙用，但却不是上乘武学。”
那名曰项夕的孩子虽未成年，还是有些许慧根的，喃喃自语：“义父您将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数落了个遍，却要我练那一套平平无奇的「太祖长拳」……”
义父听了，训斥说：“嘿……傻小子懂得什么！练功先练拳，「太祖长拳」乃是‘百拳之母’，招式无华却是扎根基的好玩意儿。”
项夕自知顶嘴不过，便沉默不语。见此情景，义父也不继续苛责，问道：“嗯……想来你心中定是很不服气了？好，那么你且说说看，怎样的功法才‘不平且奇’？”
项夕年已十六，可仍洗不脱自幼带着的三分顽皮五分鬼灵，心内不愿学，只得说：“我……我也不知道……”
义父知他脾性，只是昨日斗赢了几局蛐蛐，正在兴头，便佯装不知，说：“嘿嘿，傻小子，世间功法成百上千门，却皆不越内功修为之藩篱。内功只要练的深了，便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所谓招式技法，莫不如引水之渠道，空有招式而无内力，便如空有水渠而无水可引，而内力若渊深如海，又何须渠道引之？自然弥盖天下了！我年轻时曾创出一套巩固内功根基的「沛然诀」……”

接着，义父一边故作漠不关心的姿态，一边斜眼瞪着项夕，逼他说出那句“请义父教我「沛然诀」”后，方言道：“好吧……那你记好了，我现下便将这「沛然诀」的修习之法说与你听——这「沛然诀」乃是我年轻时所创，对于巩固内功修为颇有助益。运功之时，内力自督脉‘命门穴’上下七次转至任脉的‘膻中穴’……”
一边说，义父一边自顾自运起一套内功。三个时辰后，二人试演完毕，义父还取出一本秘籍置于项夕的头顶，叮嘱好生学习。随后又留下二三言，说是“待义父弄明白一件「要紧的事」”。
项夕一听此话，又有了兴致，追问说：“义父常提起这要紧之事，却从来不说给我听……”
“嘿嘿！这叫千头万绪，有口难言，不说也罢……好啦，你忙完手头上的活儿之后，便去替义父捉「促织」吧！”
“捉促织做什么？家中的木车也已损坏了，孩儿还要赶着去修理，可没功夫玩闹啊！”
“那牛鼻子道士有只「玉尾」好不厉害……哎哟……没什么没什么，义父岂是拿来玩乐的！叫你去捉促织，其中自然大有道理！快去快去！”
项夕心中已猜得九分，义父定是又与谷外的人定下促织赌约了，便不提了。
话毕，老翁潇洒拂袖而去，不管这娃儿了。
项夕目送义父离家，方从头顶取下书本，翻弄两页就没了兴致，又自语说：“我可越来越瞧不懂义父了……上个月才叫我去捡了许多蜗牛，现下又叫我去捉促织，家中的木车损坏了许久，他也全不在意，莫非真给什么要紧之事缠住了？也罢，左右无事，待我修好了木车，便为义父到谷中捉些促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