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九品文官夫妇的星期五(2)

用“穷人”这个字眼来形容穆巴拉·卡桑杰这类人是欠妥的。他们赚得不多，却不至于沦落到上街乞讨；他们月月有余，却又必须精打细算，不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能给自己带来更多享受的物品。卡桑杰先生还乐意在业余时间读读书、写写拉丁书法，他在精神方面上的“富裕程度”比卡腾达市的多数人高得多。每当有同僚晋升或者受到领导表彰时，卡桑杰先生总是以类似这样的想法来压下自己的妒火——在某些方面我可比那个家伙强多啦，他是个把马塞尔·普鲁斯特当成足球运动员的蠢家伙。实际上，穆巴拉总也没看完《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两年前读完的《局外人》的情节也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主人公名叫默尔索。
尽管穆巴拉有点学问，日子也勉强过得去，但除了“穷人”这个词，也很难找到更合适且不失通俗的词来描述他。唯有这个词，能明显地把卡桑杰和他所嫉妒的那些人区别开来。穆巴拉同样符合穷人的三大特征——即他们的生活属于别人、他们的情感属于别人、他们仅有的金钱也属于别人。

五月十七日星期五，早上七点零五分，闹钟的声音将卡桑杰夫妇一齐吵醒。卡腾达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认为，工作日清晨起床的时刻是一天中最为痛苦的时刻，卡桑杰夫妇也在那大部分人之中。不过，这个周五的情况却一反既往，从梦中醒来的卡桑杰夫妇难得相视一笑，尽管穆巴拉本人笑得有些勉强，但那笑容还是包含了一丝可以捉摸的喜悦之情。已经对生活之枯燥了如指掌的这对夫妻很少能体验到如此令人愉悦的清晨了。
卡桑杰夫妇搬进新家半个月，一切都已整理妥当。今天晚上，他们要组织一场小型聚会，邀请几个要好的朋友来家中做客，共同庆祝乔迁之喜。穆巴拉·卡桑杰因为工作原因脱不开身，购买食材、酒水以及打扫房屋的工作就交给了请了一天假的妻子希拉·卡桑杰。
希拉在送穆巴拉出家门后先冲了个澡，温暖的水流激起了她一天的活力。出浴后，希拉一边听着电视里重播的综艺节目的声音一边打扫了各个房间，嘴里还哼着小曲。希拉的好心情来自于她在期盼多年后终于听到了丈夫升官加薪的消息，这种兴奋还将在希拉的身上持续几周甚至几个月，直至她对穆巴拉九品文官的身份感到厌倦，就像曾经她对穆巴拉十品文官的身份感到厌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