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十一）(3)

眉间华光一闪，他微微闭眼，右手微举，那地止便乖顺地钻入他袍袖中。再次睁眼时，他垂眸颔首、眼含悲悯，望向陷在泥地中的【颜淡】。
只见她就像一座塑像，皮肉五官如蜡油融化，不出片刻，滩作一堆淤泥。
不知立了多久，他才感到掌心有冰冷凉意传来，低头一看，原来还握着那把匕首。他叹息一声，将匕首藏入袖中，转身踏上祥云。
云端上，齐整地列着两队仙侍，此时俯身下跪，齐声颂唱道：“恭迎东极青离应渊帝君顺利渡劫，重返天庭。”
血红的落日挂在大漠尽头，为连绵不绝的黄沙染上了一层凄厉的艳色。
颜淡回望铘阑山的方向，那里失去了余墨的结界庇护，如今完全暴露在戈壁之中。原本的青山绿水不见了，到处是连根拔起的古树、焦木，干涸的溪流和散落的乱石。山境众人的居所早已无处可寻，百灵的晒场、余墨的茶室、【颜淡】的藏书阁……皆被倒塌的山体倾轧，湮没在滚滚尘沙中。
余墨坚持到了妖力耗尽的最后一刻，依旧未能将所有妖精灵兽救出来，许多反应不及病残老幼，被一同掩埋在乱石残垣下。周遭不断有号哭呼喊声传来，令余墨道心动荡，几乎坐不住。

他受结界反噬，身上十余条伤痕，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的痛楚，不如淅淅沥沥的哀哭，直刺他魂魄深处，挑起恨与怒。余墨太过内敛淡漠，是以鲜有人能感知他的爱恨喜忧。比如眼下，他静坐在沙丘上调息疗伤，无人注意到他双眸猩红。
颜淡蹲下身，缓缓眨了眨眼。她施法结印，一股淡粉色的真气从她指尖缓缓汇入余墨体内。望着手臂上渐渐浮现的青斑，她笑了，小声却坚定地唤着：“余墨~余墨~你看看我……”
余墨陷在妖变的边缘，残存的理智就快被杀戮的欲念吞没，他紧闭双眼，几乎下意识展开宝扇，直扑对方面门！
颜淡屏息噤声，纹丝未动。那扇子忽然刹地收起，带出的杀意还是刺破她的面颊，沁出几粒血珠。
淡不可闻的血腥气窜入鼻腔，一股强烈的恐惧倏然扼住余墨的五脏六腑，他一惊，猛地睁开双眼，却见颜淡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真好，你清醒了。”她脸色惨白，脸上的伤口显得更醒目，余墨心疼地皱眉，正想伸手碰一碰，却不妨她忽然扑上来搂住他脖颈。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与他脸贴脸，磨蹭了好一会儿。余墨感觉自己像是踩进了雪堆里，一脚深一脚浅，忐忑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