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居所》第一章-小楼(2)

老房子被推倒后，家里的老人搬到他们以前更老的房子暂住，姐姐寄宿在学校，我被“寄存”在隔壁二奶奶家，父母则索性在门前的稻场上用几块门板搭了个简易床。母亲的身影经常出现在那些木匠瓦匠中间，虽然她不懂建筑，但她是毫无疑问的总指挥，哪里偷工减料了，哪条线没有对齐，她一定会跳出来要求整改。
某天，村里那座石拱桥突然哗啦一声倒塌了，那是车子进村的唯一通路，车子进不来，沙石料那些也就进不来，盖房也就无法继续。虽然村支书在母亲三番五次的催促下已经安排上修桥的事，但也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完工，坐立难安的母亲想了个办法—用木板车去拉原材料。
从石拱桥到我家有大约两公里，距离不算远，但其中一段是上坡，更别提当年的道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个来回下来，父亲的粗布背心早已湿透，母亲的手被碎石刮破了皮，但他们也不觉得累，父亲在前面曲着背像牛一样使劲往前拉，母亲在后面用她不到90斤的身躯努力往前推，就这样每天运几车，保证建房这件事在修桥期间没有停过。

盖房接近尾声，父亲的身体却突然罢工，他喜欢在大汗淋漓之后冲凉水澡，终于还是感冒了。母亲一边数落他不该养成这种不健康的习惯，一边默默的熬着生姜水，大概是过度劳累导致抵抗力下降，以往两天就可以恢复的小感冒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变得更严重。这天半夜，父亲咳嗽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在一旁跟着犯愁，父亲的病显然不是生姜水可以治愈的了，需要药物的辅助。然而，他们甚至拿不出买药的钱。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月亮还悬在半空，睡不着的母亲就穿上衣服起床了。鸡群还在睡觉，一个小时之后才是他们的工作时间，但有些不那么幸运的可能过不了今天。母亲挑了最大的那只母鸡，睡梦中的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用绳子拴住了两扇翅膀，虽然极尽全力想用脚挣脱开来，但笼子束缚了它，两条细腿也被紧紧绑在了一起。母亲把鸡装入编织袋，带上手电筒，就准备出发去镇上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