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2)

你虽然一直在藏区长大，可你听得懂汉语，爷爷也会教你说汉语。
你的警惕还是没有放松，你问他：“你们没动山上的雪狐吧？”他哈着气把衣服拢紧：“没有啊，害怕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抓雪狐啊…”
“那你先跟我走吧。”你带着这个男人下了雪山，带他进了你和爷爷一起住的房子，你招呼他进去烤火，因为他看起来很冷。
你取下墙上挂着的弓箭：“我去山上找你的朋友们，你在这里等我。”他听了这话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一个人去没问题吗？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罢…”你上下扫视打量他：“不用了，你刚从雪山出来，再回去一次不怕又迷路吗？”
他最终没有跟上来。你一个人上了雪山，去寻找他的朋友们。直到太阳下山，你才找到他的朋友们：四个男人。
你带着他们几个人和你随手猎到的一只野猪回到房子里，看到他们在为终于再次团聚感到高兴，你又想爷爷了，但你很快转移了这种情绪，因为要去杀猪了。
当天晚上，他们边吃边聊，这明明是你的房子，你却感到格格不入，只能低头又灌下一杯青稞酒。大概是见你沉默着不说话，有人便将话题引向你身上：“如果没有她，我们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彼此。相处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达西达瓦，我叫达西达瓦，翻译成你们汉话，就是明月。”你垂着眼，往篝火里又添了一把柴。

话题到这里，大家才开始向你介绍自己。
你没记住其他人，倒是对第一个在雪山下遇到的男人很感兴趣，他的声音好听，他的眼神深邃，他叫某幻。进到屋里他摘下帽子围巾的时候你才彻底看清他的脸。
你最喜欢他眼下那颗痣，在火光映照下似朱砂般暗红，又一转头，却是极纯的黑。他注意到你的视线，弯弯嘴角，对你笑起来。
心里的雪山好像迎来春天，那些经久不融的陈年积雪慢慢被扫除，甚至开出了格桑花。
“你能不能，永远都这样对我笑？”
不能，绝对不能。你很快清醒过来，你知道的，他不可能留在草原上，你也不能跟他走，你必须拔掉那棵格桑花。
三天后，他和他的朋友们向你告别。
临走前，你叫住他，塞给他一把开的正艳的格桑花，你说：“我不能离开雪山和草原，你带着格桑花走吧。”
你又去了雪山旁边的草地，又爬上那棵矮树对着埋葬爷爷的地方自言自语着。
“爷爷，他还会再来么？爷爷，他很好看。”
“爷爷，我想带他见你，爷爷，我喜欢他。”
“爷爷，我想去找他，爷爷，如果你在…”
你沉默着，你想从耳边呼呼作响的冷风里听见他的声音，想听见他叫你“达西达瓦”，也想看见他对你笑。
许久。你终于是从这不知所谓的风中听见了别的什么响动。你有些激动的抬眼看去，这次真的是只雪狐，一只雪狐崽从小斜坡上滑落下来，滚了一身的雪，看它滑稽的样子，你没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