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上细语入心间』 A DAY （糖）(2)

于是她切出数字公交卡，刷卡机反射着晨曦：早安，C市。
橙黄色光线开始在楼宇间穿梭，在心华脸上闪烁。胸前口袋里几根糖果探出脑袋，女孩轻轻拿出一根含在嘴里，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是杨桃味。她取下贝雷帽，抓绒布料上没有一丝白色的踪迹——很显然，改变物理定律的尝试失败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谁都心知肚明。
公交车驶入一片阴影，阳光如水般逆流。众人的手机屏幕成了唯一光源，拥挤浮动，看起来如同黎明时在桥下避难的星星。今天的新闻依旧平淡如常，一条条消息被心华划去，终止了锁屏上的闹剧。不一会，气垫门反复开合，阳光重新确定了车厢内的权威，众星一哄而散，钻入楼宇。城市苏醒的速度与公交车的人流平行，仿佛一个以星星为动力的机器。杨桃味在味蕾中扩散，与心华脑中这即兴的意象碰撞出一个人影。
她轻瞄一眼时间，7点半，估计那颗遗世独立的星星还缩在被窝里睡大觉呢吧。
第七站，到达目的地。心华目送气垫门发出它这一天最困乏的叹息，扬长而去。心华也有些困了，水泥森林中，一扇公交车门的叹息意味着什么？

嗯…是第七站吗？她也记不清楚了。
现在是2022年7月，心华正坐在电脑前努力回忆，试图描述4个月前的一天。本科时，一个学姐曾告诉她，重构时间是一种妄想，尤其是细节，它们作为时间的形态早已消失。那次谈话终止得十分仓促，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学姐便与那记忆深刻的灰色飞仙髻摇摇晃晃消失在楼道尽头。日后，学姐发给她一篇文章，《纽约一日》，于是心华在那里找到了完整的叙述：
“重新构建时间是一种妄想。特别是细节，作为时间的形态，它们早已消失。所谓事实，是当事人假定的，带有某种共谋性质。”
她现在正不幸被作者言中，滑入与《纽约一日》的下文相同的境地。一通电话打向那颗星星，像是罪犯串供：“那天我坐了几站？”“不，是6站。”“那条街叫什么来着？”
对，是落铃街117号。几颗国槐孤零零地立在街区，只有它们昭示着季节的变化。街道上无数建筑的棱角被光线擦亮，令它们充满理性与绝对的气息。可117号公寓有着晨光无法抹去的潦草轮廓，仿佛无数素描中突然冒出的一张速写。 穿过几棵蓬头冬青，上楼，再跨过两个快递盒把守的大门——心华顺便把它们也抱进了屋子。狭窄的通道指向客厅，有面墙挂了壁书架，梅塔特隆立方体吊灯在它旁边旋转。左转几步便是卧室，米白色墙纸透出几分安稳。厨房里传来烤箱提示音，那位落单的星星围了身白围裙，几滴水渍在她发间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