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

他倒下了，裹着一身厚重与疲惫、卷起阵阵尘土，倒下了。
远处的马嘶与刀锋交接的铮铮声仍在耳畔回荡，宝刀挥舞洒下敌人鲜血的画面仍是历历在目。然而，他再难站起来了。一身盔甲有如那座巍峨、难以翻越的山，挡住了他起身的路。
凛冽的寒风挟着沙尘吹来，打在盔甲上发出沙沙声。似乎是想告诉他，那座山并非不可战胜。但是，他太累、太冷了。彻骨的寒冷几乎埋葬了他的身躯，如同石子沉入大海，无声坠落。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座热闹繁华的城池。他的双眼不禁被泪水模糊了。这就是天堂吗？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死后竟也能上天堂吗？他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定睛看着四周。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精美建筑。洁白无尘的透明玻璃映照着他的身影。
他独自倚靠在一堵白墙上，低头看着自己已从粗砺变得细嫩的双手，身上不知是何材质的白衣上印着鲜红的两个大字——“无衣”。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小心地打量着自己，不觉路过的人已经开始在他身周聚集起来。
人群细碎的言语让他回过神来。
他抬头一看，这才发觉他竟看不清其他人的脸。
人们神情厌恶地对他指指点点。
他拼命地摇着头摆手否认。他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岂曰无衣？”
众人随即一同喊着：“岂曰无衣？”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埋头冲出人群向远处跑去。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嘲笑。
他跑了很久，直到彻底听不见人群的声音才停下，停在一条黑色的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