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 第一部分 1(2)

宜老爷整理完袖口，向右边主座走去，站到坐前再转过身来，双臂先向外抬起，似一个河蚌开壳，膝盖一弯就坐了下去，然后双手一翻，又将双臂收回，双手搭在扶手上，还是似一个蚌。原来县太爷升堂也颇有西太后的宫廷做派。
”刘三啊，怎么还不上茶啊？是怕本官吃穷了你吗？“宜老爷终于说话了。许是宜老爷的威风镇住了刘老爷，刘老爷这才喝到：”春香，怎么还不给县太爷上茶，你是眼瞎耳聋了吗？” 
这春香本不叫春香，是刘老爷远方的亲戚，算上来还是刘老爷的表姑哩，奈何家里发了大水吃不上饭，来刘老爷家扫秋风，便被安排做了伺候婆子。因为宜老爷要来处理”政务“，刘老爷想到毕竟是”御前“奴才，叫刘妈不好听，于是改叫了春香。
 刘妈急忙端上了茶，但裹了小脚终究不太利索，连忙向宜姥爷请罪：”啊呀，县太爷呦，俺也不晓得您要来呦，俺滴罪过，俺滴罪过。“猛然间，宜姥爷左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黄蜡眼仁突然瞪圆了，黑白斑驳的两叶眉毛和松散下眼袋尽向两边退去，长长的山羊胡子簌簌地抖了起来，喝到：”下贱奴才说什么话，还不快滚下去！”口水尽喷了出来，在斜照进来的光下闪着，不像先前那么雅了。宜老爷本是三等轻车督尉，若是大清还在，那宜老爷便是三品大员了，架子还是有的。刘妈赶紧弓着上身后退几步，转身逃出去了。一出堂门，刘妈低声咒骂“杀千刀滴，俺刘妈子也是做过大太太滴人，跟俺摆什么太爷架子，一定不得好死，晦气！”端着盆，黄褐色的脸上带着不平的皱纹，自顾自的洗衣服去了。

刘老爷也赶忙开脱，说这婆子是老油子了，自己也十分厌烦她，真该打杀了。瞧着宜老爷眼睛瞪得没那么圆了，他便询问起宜老爷当县太爷的事情。一听到县太爷，宜老爷突然又把黄铜眼镜瞪圆了，脸色红润起来，“本官家财万贯，比不上和珅，也比得上那王元宝。做官不是为了钱，为的是权，有了权，别人也就多敬畏你三分，才能压人通天.......”刘老爷，弓着身子，伸长了脖颈，头颅向上抬着，脸上挤出来的笑纹不知去哪里了，像是在听长生咒一样，虔诚的听宜老爷布道。宜老爷说完了，像是看着堂外景色，将手上的文明棍在地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刘老爷这才有反应，连连夸赞宜老爷不愧能当上县太爷，全靠这大手段。刘老爷将手拱了拱，“兄弟不才，不知衙门里有没有空闲官衔，兄弟我愿意效劳，啊哈哈哈劳驾劳驾。”宜老爷面露难色，瞧着自己的文明棍“倒是有一个科长，不过王家村的王大福王老爷已经出了六百大洋，啊呀，那便是没有闲职了。
”刘老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表示钱不是问题，他愿意出七百大洋，宜老爷也不客气，当即收了钱财，刘老爷布了宴席，那是刘庄“燕翅席“，比不得那真燕翅席排场大。但刘老爷家里四个婆子和仅有的三个厨子全忙活起来，像是几个蚂蚁忙着搬家，也丰盛的很。宜老爷也不再绷着脸，觥筹交错间也和刘老爷称兄道弟起来“县太爷，以后多关照兄弟阿，我一定尽心尽力的，这您放心....."宜老爷大笑“那是一定的，我吃鹅，你就吃鸡；我吃牛，你就吃羊。总会有你的份，阿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