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明月入我怀(3)
他辗转花丛之中,不过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便已衰败,这才迫不得已找寻继位者。
我的母妃最早入宫。她不过一介布衣,毫无保养能力,便最早失了颜色,最早失了圣宠。于是从最初的温婉可人到后来的歇斯底里,倒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父皇生病那年我不过八岁,母妃此时早已深陷于爱而不得的愤恨中。她将我摁在书案前,命我挑灯夜读,骑射,礼乐,各种技艺,她像最苛刻的挑剔者,稍有不如意便打骂。一次过狠,我的额角被她推撞至桌沿,流了血,若是往常她必然急急忙忙上药,神神叨叨“要当陛下的人,不可留疤”,但当时她已疯魔,在大堂中打砸饰物,又哭又笑。我不想再惹恼她招一身打,便悄悄溜了出去。
额角的血还在流,我用衣袖摁住也无大用,眼前昏昏沉沉的,想必是血流多了。我对死去这件事倒也无大感悟,于是倚墙席地而坐,眸光有些涣散地望着远处的繁花簇锦。
……我其实蛮喜欢这些热烈的色彩的。
眯着眼,我静静等着所谓死亡,头顶却落下一片阴影,伴随着好听的声音。
“你怎么了?”
我抬眼望去,这人逆着光,看不太清。我用力眨眨眼,终于有些看清他的模样,应是比我稍大些,大概十一二岁,眉眼温和,确实俊朗,但更美的是那双眼眸。
像我房中那簇开得盛烂的紫藤花。
“我在等尽头。”
“尽头?”他微微怔愣,而后又轻轻笑起,不过十一二岁,便已隐隐展露清浅风情,“不过小小年纪,何须去寻什么尽头。”
他从怀中掏出什么,瓶口开启,是淡淡药香。他拿下我的手,指腹轻柔地将药涂抹在我额角,又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住。
“为何救我?”我任由他包扎,他离得过近,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侧,泛起淡淡的红晕。
“世间万物还未领略,先别急着去寻尽头。”他浅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便转身毫不留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