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2)

开战的第五个年头，离州迎来了自己的死亡，那天风很大，雨也不小。我不想回忆那之间的细节，只记得离州死前并没有我所预料的那样伤感。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他在一片大海上开着一个小小的帆船漫无目的漂泊，只不过这一刻，好像梦醒了，船也终于靠岸了。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忘了晴都。”
我自此离开了前线回到隆阴，那天隆阴雪下的很大，县界横亘在绵延的群山，积雪覆盖着路。这里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我顾不上看这些，一心只想找到晴都。很遗憾，晴都成了妓女，只能靠出卖身体来养活父母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可偏偏她爱上了一个当地的权贵，权贵将她赎出后又变了心。大概人就是这样，新鲜感过了对很多事情就会黯淡。
我与他相约于北寺，决一死战。
“你曾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她”
“你也曾立誓要用生命去守卫这片土地”他说。
“可如今只剩苟且”
“多说无益”
当北寺的钟声敲响第三下的时候，我与他四目相对，刹那间只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我因悔恨拔剑，剑穗随风飘动，三步之内取他首级，血溅五步。他也并非没有拔剑，我因此失去左臂，离开了隆阴。

我明白，过往像一个幽灵飘荡在生者的意志里，它时常与精神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无法挣脱。故而我再次回到这里，想看一次落雪。我顺着南坡崎岖的山路上到山腰时，那条明显的雪线在我的眼前一览无遗，只不过这次在近处才发现。这条雪线上有许多的墓碑，我后悔来这了，因为我看见了晴都二字，感受到了命运所给予我的莫大的恶意，而这莫大的恶意又随着隆阴山纷飞的落雪消散了。
“离州，你看见了吗，真的很美啊”
“有多美”
“美的像她一样”
“和这寂寥的夜应和着”
“连光明都会自惭形秽呢”
如果能葬在这里，该是人生多大的幸运啊！我多想为这儿再多添一座坟墓，那一定很美吧！可我又想，我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