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2)

说完这句话，梧也低下头，边翻单词本边哼日语歌的旋律，直到下课铃响起。去参加吧，桐看着梧离开的背影想。那首诗也等诗歌比赛赢了以后给他看吧。
夏天多雨，打在梧桐叶上，深了叶色，也沉了夜色。暮色里的教学楼只有小三门的教室还亮灯，桐等在走道里，这样梧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桐才下课不久——虽然当然是假装的。雨下了一路，但穿过梧桐树直到飞奔到地铁站，两人都笑着，衣服被打湿，头发也滴着雨水，但时间似乎停了，在他们心里雨也停了。
接连很多天，梧总能在下课时刚巧看见桐的身影。她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抬头看见梧，露出一个笑容，将本子放进书包。那一瞬间，仿佛憋着雨的阴云都散了。
诗歌比赛得奖那天飘着白白的鱼鳞云，没有雨的碧蓝色天空像洗过一样干净。桐穿过长廊举着奖状去给梧看，想分享喜悦，就像分享楼梯角的静谧。
但那天，桐在长廊上来回寻找，都没找到梧。直到高考前，她都没再见到梧。
高考那天，大雨倾盆。雷声挟着疾风骤雨噼啪地打在梧桐叶上。考生们穿着蚕豆鞋从雨水里趟过。

高考后，在往天南海北而去之前，大家又哭又笑，争着和身边的人合影。
桐的目光四处找寻，终于看见梧。他独自一人往地铁站而去，没和任何人合影。桐追上去的脚步顿了顿。桐不再看梧离开校门的身影，转过头笑着与同学合影。
她手里攥着被揉成一团的诗，没有递出去。
那些她想说的，也一个字都没和梧说。
多年后，一片梧桐叶被药水浸泡，刀刻的痕迹形成剪影，被摆在相框里。
相框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一首短诗。
雨滴化作的水
你喝一半
棱角干涸
叶脉和掌纹重叠
照片缺了一人
镶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