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兽

我在许多梦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万里无云，明净的月光下漫无边际的荒原长草依依，皎洁的光线把牧兽魁梧的身形拉得细长。
牧兽是种奇特的生物，他们的额头长着巨大粗糙的犄角，厚实的毛发能抗击冬衣山的极寒。他们有着食草动物的温顺外貌，却生着食肉野兽的尖牙利齿。是的，他们食肉。
这样的生物没有天敌，耐力、膂力天然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本应在大地上自由自在，春天在漫绿的草场上奔跑，秋天为了争夺配偶在河边用犄角互相冲撞，碰撞的轰鸣与每块骨头活络的感觉让牧兽如此地强烈地感受到活着。
对的，活着。
我们的生命带着一种抒扬自身激情的本能，我们渴望登上最高的山峰，深吸一口天地间最纯净的空气，俯瞰脚下的万物众生。我们追求咬断猎物喉管鲜血溢出的快感，看着他们激烈的挣扎，在混杂着哀求的绝望中走向死亡。我们希望在充满冲动的青春年华同心仪的异性互相取悦对方的肉体。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清晰地感受到：是的，我们活着。
无论多么华丽的修辞，也只不过是把我们的需求正当化而已。
可现在他们的巨大坚实的背上压着小山似的货物，常年窒息般的负重已经让不少的牧兽脊背变形。日复一日，他们已经把重压当成生命的一部分，意识不到自己的变形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