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短篇]待风吹来(2)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我们要做主人拼死在疆场。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静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静默。是因为要安静地等待冲锋，是因为要虔诚地思考自己可能即将结束的短暂一生；因为惧怕咫尺远近的死亡，因为要说服自己坚定临行前的信仰。死亡，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战壕外是残酷的战场，战士们是血肉的城墙。“因为你，我选择为国抗争”他握紧枪柄，“为了让你看见我们胜利，为了让你未来可能有的孩子可以生活在和平的年代，为了让世世代代中华儿女可以有机会见证民族复兴、国家昌盛。那遥远的幸福的人们啊，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一天前，临时驻地。“记得上次到上海，我们都还是学生。”他拿起笔，为她写信，当是记叙他们的故事，“你还记得么，我们巡游在水乡的瓦房，漫步于黄昏的池塘？当时，黄浦江边新开了一家照相馆，本说一起去拍照，你却怎么都嫌贵。等战争结束，我们一定要换上新装，背朝江水，和这久违的大上海补个合影。去上海的这一路上，我不自觉地去回忆我是怎么在图书馆的街角第一次撞见你，回忆我们如何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像是钢枪锁链上开出的白玉兰，是我一生最美好的片段。如果让我的人生再来一次，我仍选择为国参战，但是我不会再去认识你了...若是此生必要披上这身戎装，我也希望你不要为我牵挂感伤。我却又自私地企盼你能想起我：当看到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盖上冬天的雪。只可惜奔流的黄浦江流不到家乡，不能带去我的问候。

走得着急，都没来得及向你告别，北平的一切可好？我们的战争一定会胜利的。勿念。”在被包围的战场啊，这是一封寄不出的信。排长拿出那张合照，连同信纸一起，揉成团，扔进身旁照明的柴火堆里。那些纸轻的甚至都溅不起一丝火星。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湿热的夏季风吹来冲锋的讯号，子弹在硝烟氤氲中呼啸。喊杀声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钢刀映着炎炎日光，击穿了谁的心脏，炮火挟着夏季的热浪，侵入了谁的胸膛。敌军正面目狰狞地冲过来，子弹却将要耗尽。他反手拿枪，把枪口的刀对准敌人，将刺刀做枪，仇恨做子弹，看准时机，狠狠地把刀插进敌人的身体里，又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在他那可憎的脸上。
“巨浪巨浪不断地增长，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战况远比想象中艰难。排长的最后一颗子弹献给了一个不知名的，留着胡子的日本兵。几乎同时，站在后面，戴眼镜的日本人，手里拿着步枪，把枪举起来瞄准。他看见枪口的黑洞在扩大，他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迅速地，大声地说出来。那颗回赠他的子弹击穿他的喉咙，他想要呼救，却像是呛了水一样发不出任何声响；他还想要歌唱，还想要看见胜利的曙光...地上孤零零的草色充塞了整个天空，只有阳光热烈地亲吻他苍白的嘴唇，缕缕微风轻柔地抚摸他望向天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