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菩芳(4)
所有人穿着皮袄,穿着凉衫,都在复述一句,没有,连个影没有。她继母也就不再问,天天地早起了,挤奶,喂牛,割草,纫纫筐子,喂牛,挤奶,拾掇那座红房子。
祁菩芳的父亲叫祁右仓,是他把她推到他跟前,他叫祁诱墨,他说,后来很多年里,祁菩芳这时搞不清是其父还是祁诱墨,她现在的丈夫,说出这个名字。
但她记不错,他那时还没长开,有双羊眼,眯着,善良劲让祁菩芳一下子很靠近,有好感,他是男性,却给她她去世母亲的眼神,不止那年,她幼稚地想,是不是她母亲不放心她,派下来仙人,但是她不敢多想,每当看到她脑子里这双眼,祁菩芳就只看一副画面。
那时住城里,菩芳母亲说好回来,到晚上六点,祁菩芳都洗完澡,看看变黑光线中的表,担上心来,叫上她姥姥。
开始都坐,一条商业街边,一个马扎子,一个地面,夏晚越来越嘈,上人了,不宽的街心,流动起霓虹,都是人衣,颜色越多,就永见不到母亲,她穿着出门衣服,汗都下来了,看看她姥姥,老人额头纹也多。
王霄——!祁菩芳这么多年,还被震着。老人安心地闭上嘴,她眼中没有人群,都是布,灰布,紫布,淡布,有个人,她母亲,震住了。时间在那刻凝固,这种在书本上常见,人间从不信有的事,祁菩芳那天傍晚一下子得知,她谁都看不见了,瞬间失明。
一个黑白点子纱袖,一截长黑裙,奶油皮肤,娃娃脸,曼妙卷发,掷下圣母的眼,使周围一切失色,压灭浮燥。祁菩芳不断看到种绿,那些静止,美丽的深绿梧桐,正在下一种浅雨水,洗净街上灰尘,转眼间就是深沥青。后几年她母亲,是秋月,捱过苦夏,出汗的夏,狼狈的夏,提前让那天的街过上秋天。
她在个小圆纸片,记笔,他就像母亲,谁也不知道。
后来就是病,这种记忆祁菩芳想忘,可是太多,先是继母的大女儿,淋场大雨,说是第一次见球场,兴奋,没事,治过,不知道,都不知道的就走了。接下来是中儿子强,他非得非得去!要看大路上走着快的货车,他每天回家都说长大了他就是那司机,有一天傍晚,他告诉继母,我七点回来,那天过的车很多,不知前方有什么重大活动,车身都标着红布,写了些字,他想多看看,后来听附近人说,他听见过一个小孩子嗓子,来回指挥,叫着叫着就没了,认尸时是菩芳陪着,一路架着她继母膀子。继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营养跟不上,刚有的月娃夭折在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