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恶(2)

像所有人一样挤去看成绩单后，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他不是满脑子工资面子的教师，他不是把成绩作为资本而站在班级舞台中央的主角，他认为自己是纯粹的，而那份热忱便是如鸣蝉对夏日的歌唱一般的。可他隐约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他不再走那条光明又遥远的路，他想自己开辟。他用看不见黑板为由站在她附近，在互评卷子改到她的那张后，有意的少扣了很多分，也常被爱起哄的朋友供出大名…
可她还是如此。一言不发，也并不抬头，没有丝毫与他搭话的意思，没有回应他的打算。她搬来一块块石头，堵住了他的路。
于是他消沉了，回到那个远离她的位置上，阻挡自己对她投向的目光，可总有那么一些无法阻挡的又涌向她，又一次失望。
这是一个奇怪的年纪。他们把自己的青春比作花，是不是因为觉得青春逝去，生命就会枯萎？还是认为正值青春的自己，可以有幻觉脱离家庭，脱离未来，脱离消逝而活得自在？还是只是觉得自己过分美丽？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年纪。铁门把他们的时光锁在几百平方米的土地上，却锁不住他们的遐想，封不上他们的激情，甚至让他们有余力歌颂青春，让他们在挣扎之余，压榨青春的美好。

他处在青春里，青春让他相信，她也是如此。他变得张扬了一些，或者想让她多看向他，又或者他本是希望变得张扬的，并无所谓是不是为吸引她的目光，没人知道。
可笑的是，是自己放弃她的不是一声对不起，而是她的目光。
结束了两天的考试，暑假将至。他在离她不远处踱步，想着她会主动搭话，请他帮忙搬箱子。慌乱让他把声调抬的比平时高。堵着空调吹着凉风，额头却蒙着细细的一层汗。不自然地埋头塞着书和卷子。吵闹，闲聊，盖不住正轰鸣的鼓。虽同在一个班，这是他与她为数不多的，最自然的交集。
意料之中的，她独自走出了教室。仅有的交集也成了空集。“她就是这样的吧。”他对自己说，却在空落落地随她出去后，看见两手空空的她，和一个没他高，却一眼便知道很受欢迎的人并肩走着，那人拿着她的箱子。是朋友吧？以前从没见过的人。为什么放置班里其他空闲的人，找别人帮忙呢？可能是因为熟人不多吧。为什么笑得这样开心，脸上红扑扑的？可能是因为要放假了；可能是因为太阳过于热情。那么为什么，用这么明亮的目光望着别人呢？
他才想起，自己没法说什么，“她不会那么肤浅”“她没考虑过这些”。他记得有一次，她没回答上来问题，罚站一会儿坐下后，她的肩膀开始轻微地起伏，没人看见她把头埋在臂弯里，却也没人看见她抬头，只是不断擦鼻涕，就这样很久。这在常人看来大概是毫无道理的。还有一次，她突然把桌椅搬离了她前桌的女孩，让人家被尴尬的晾在那里。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使她非要把事做绝。她从没提过她被加了不少分的周考卷子，她从不主动融入别人的圈子…他不懂她。如果正常的思维投射出的她是那样一个好强却没能力要强的模样，他也非接受不可吗？他不愿意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