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日记(2)
天台的碎砖,沾着血的水果刀,洒落一地的帕罗西汀①......终于,意识在阵痛中归于平静。
再睁眼,我站在浴室门口。客厅里吊灯白惨惨的,红木家具锃亮,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雏菊。花洒出水,水不太热,却升起许多白雾。望窗外,仍然是模糊一片的黑。水淋在身上很舒适,雾气不正常地越来越多。忽然我感觉有双眼盯着我,四下张望,门紧闭着,周围除了白雾并无他物。然而那种异样感越来越强,恐惧如同生长的藤蔓捆住我的心。“真惨,命运的弃子。”耳边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我头皮一炸,滑倒在地上。“没有人会来,你将被遗忘。”我手脚发冷,发狠转着门把,门纹丝不动。那声音越发尖利到我听不清,只能扑到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洗脸。甩掉一脸的水,我看见镜子里我惊恐的脸扭曲起来,嘴角咧开成惊人的弧度,我尖叫着撞碎了镜子......
耳畔传来郎朗笑声,我抬起头,同学们从座位上起身有说有笑地离开。刚刚又是一场梦,我想着,听见蓝欢喜道:“我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真神奇!”我落在队伍最后,脚步不觉随同心灵变得轻快。门大开,外面仍旧满地金黄的夕阳,我看着候鸟飞过橙色的天空,嘴角轻轻上扬。恍惚间我听见《欢乐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风润泽的大提琴空灵悠扬——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悲伤,随风消散,眼角淌下幸福的泪水。一步踏出,我口鼻间充斥着草木的气息;再一步踏空,我顺着落叶滚下了台阶......
坐起。满身的疲惫,像是被人刚刚从水里捞起,汗浸透了条纹衣服。
窗外天蒙蒙亮,灰白的,看来又是阴天。鸟儿还没来,那枝条空荡荡的,除了我没有人会注意它。
床边贴着李医生的照片,风从未关的窗送来隔壁蓝的大提琴;明明是《欢乐颂》,他却拉得尤其悲伤。镇静剂的针管在垃圾桶里,手环上熟悉的“D”②,表示着残酷的现实。房间里如同我的心,昏暗而空荡荡;头顶吊灯关掉了,空气厚重,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