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世间和神明(2)

三磬于亭，朗朗声、棋落声、人语声；白驹于亭，石路断、藤满台、亭宇残。
人走，茶凉；世事，无常。
“很难想象曾经在这里的恢宏盛世，如今我的刻意猜想，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三磬啊，三磬，古代文人雅行的极高体现，与高山一同为名，本应成为每一位士人的向往之处，但，可惜了，岁月不饶人，亭与山终究还是逃不过时光的洗礼……”
文明不被记录，只是蚕在茧内的独自游戏；文明无声消亡，便是把蚕连同茧一齐于火中化为灰烬。
抬头望天，空洞的苍穹在此刻停止了述说，它藏去了一切本该流传的故事，将我们又封在了茧中。
茧外有茧。
将爪子举过头顶，将摇摇欲坠的爪子呈于苍穹之前，白色的毛发逐渐溶入黑色的颜料。氤氲开来的墨色，侵蚀着纯色的浮光。
爪子上洒落的太阳余晖的碎末屑愈侵愈淡，直到再也不见黄昏存留下来的颜色，我就将爪子放回到我的头下，等待着它的到来。
将眼睛闭上，将呼吸的主权交还给肉体，让耳朵变得敏感，在余磬残响之刻静心聆听。
风起，风落，于毛发间的儿戏；声起，声落，于枝叶间的密语。
想象在世界的终点，神明在此静守。无明无暗的昼夜，无声无响的静谧，无念无思的冥想。一颗古树，扎根于世界之中，耸立于静潭之上，呼吸于缚茧之下。在神明依然存在的记忆里，古树与世界一同律动，我们与世界签订契约，神明掌管世界次序。

在真实世界的低语声后，神明的脸上会是什么神色，他们的手足之间会有怎样的改观，他们会有我们相同的感情吗？
神明之所以为神明，凡兽之所以为凡兽，玄幻莫测。
即使是最长的故事，也会引来它的结局，残篇也好，完结也罢，一切最终都会像宇宙那样热寂。
当风停止的时候，便是它的到来之时。
天空开始出现裂缝，它与原本黝黑的幕布并无区别，只是让光滑的星星点点的颜料涂层出现了细微的瑕疵。巨大的画板被分成了无数个大陆板块，带着星星一起飘移和碰撞。
裂痕爬满了天空，犹如黑藤爬满了古墙，让天空变得凹凸不平。天空变成了承载它自己的玻璃容器，星星失去了它们原本的颜色，成为浮尘与沉在瓶底的泥沙。
天空终于承受不住，混浊的开口倾出黑色的颜料，像一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天空开始下坠，无数的肉块裹挟着眼泪砸在土地上，没有声音。
世界安静得可怕，声音像凝结成了透明的玻璃弹珠一样落在了地上，随后被星球的引力拴住，又顺流而上被天空抢走。声音失去了原本的法力，因而四方溃走，无处为家，像水蒸气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大地变得摇摇欲坠，山河开始分裂，土地开始溃败。河水与泥土被头脚不分地掺杂在一起，无数兽类的活动痕迹被冲刷地一干二净，世界如新生一般干净，又如死亡一般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