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光（四）(8)

他会盯着画里的东西怔然，有时候是他随手一画的三口之家，然后露出厌恶的表情，有时会盯着铅笔描摹出的李旻浩发呆，他会哭，会笑。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真的表露自己的感情，他笑是觉得有人闯入了生活照亮了他，哭是觉得这束光太明亮太温暖，他没办法留住他。
就好像一杯长岛冰茶，入口是甜的，淌过喉间回上来的是辛辣和苦涩。大概李旻浩一辈子也不会想到韩知城对他的感情有多热忱。
但这种感情终将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在这个社会下，男人喜欢男人是异类，当韩知城的画本被不知为什么有他家钥匙的父母发现时，他们两个眼神里的嫌恶，随之而来的拳打脚踢，熟悉而又陌生。
什么时候“爱”也成了一种错误？为什么总有人对“爱”这个词贴标签？

韩知城头一回那么厌恶的看人，看着道貌岸然指责他恶心的男人，逆来顺受冷眼旁观的女人。
他和这两个人一点都不相似，可又完全相似，他继承了男人的虚伪掩饰，也继承了女人的逆来顺受。
那我呢？他质问自己。
他好像蜷缩在一面镜子前，看不清脸的人们在镜子的这头对他投来嘲笑和辱骂，尖利的声音混合着唾沫星子和棍棒落在他身上，可韩知城无动于衷，只是默默低着头，和前面十几年的人生一样沉默。
镜子的那头是李旻浩还有另一个他，他们站在那头静静地看着这头的自己，冷漠，悲悯，无声地诉说着对自我的控诉。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他的大脑，耳边是男人的暴戾，女人和稀泥的声音，钻的头痛。他冲进厨房拿起尖刀歇斯底里的大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