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生贺]打上晚风(9)

"我，我的家——"
我自小生在大江以南，在那里过完了我的童年。在我将要为中学做准备时，噩耗传来，我的母亲病重。那天放学我拼命地往医院跑，路上滑了一跤，我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跑。那是我速度最快的一次跑步，到达医院时，母亲看着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后来是一个阿姨为我包扎了伤口，她跑到护士台借来了纱布。
一年后的那一天，我跟着家人去看母亲，翻斗货车在山路上颠颠簸簸，终于到了山腰的公墓。
我放下鲜花，磕了头，不敢走过去对母亲说话，一个人悄悄下山，看到山间一片大湖。我走过去，湖边有个亭子，翘立在半山腰上。我走进去，看着近处宽宽的大湖，远处长长的大江，大湖边凉凉的，一直吹着凉风，大江模模糊糊，像是在梦中一般。
一年多以后，父亲也走了。祖父送我到轮渡站，从今往后将要到江的对岸投奔亲友。登上码头看，大江那么宽，我害怕，怕我再也回不来了。祖父等到那天的黄昏带我来看，江上的日落很壮观，太阳沉入江心深处，把金色的橙色的光洒给她头上的云，如喷射出汹涌翻滚的火焰。然而日落之后，不久天黑，就只有船灯和路灯闪着光，星星点点，江上归于黑暗一片。

我更害怕了，躲在祖父身后。他把我推向船板，然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记好了，和子，光不会被夜晚挡住，你不会被困难挡住，像光一样，硬着脑门子飞，就是只有你嗷，也都有教人看见亮头的一天! "
祖父说完话就往回走了，留下我坐在小而拥挤的轮渡船上，慢慢地漂在黑沉沉的大江中，漂呀漂呀，来到了这个远离大江的地方。像光一样到处飞，飞到高中，飞到朋友们身边。并非没有困难，那些困难面前我努力了，朋友们努力了，我认真地对待它们了，这我就满足了。
就像太阳彻底沉入了水，那天上再红，它也不会热了，这困难再恶心，它也不会再给我和朋友填烦恼了。
思绪终于慢慢收了回来，言和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呜咽。晚风突然吹起来，像是响应，又像是陪奏。它们在言和耳边的发梢上掠过，吹起那头白发，却传来几声清晰的鸟叫，还有湖水慢慢撞击石头岸的水声，还有柳树摇晃的"簌簌"声，当然还有，言和细微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