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 | 比命更重要(2)
困扰我的是此刻正在进行、从前就已开始、今后也会继续的事情——活着(为这种事情所苦,看来中二病已经晚期,治愈无望了)。
事实上我的确是染上了某种病症才日渐怀疑起自己作为人存在的根据。我得的是名为「写作」的病。
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就有意识地在写作。当时常写的是诗。既不是现代诗也不是古体诗,完全不管声韵格律或明喻暗喻,仅仅是因为有趣才写。写了很多篇自娱性质的作品。现在看来,那种东西实在不能称之为诗。如此兴趣使然的创作一直持续到中学。
有段时间生病做了手术,病床上有大把空闲读书。以此为契机,我开始认真读一些文学。散文小说也好理论批评也好,凡是感兴趣的我多少都看一点。
这之后我休学了两年。千分之一几率的术后综合症让我抽到了,令人痛不欲生的症状每隔一阵子就能再体验一把。
肉体的疼痛很难捱,内面的精神也备受折磨。处于这种状况,很难不去想着依靠些什么。于是我用写作来对抗痛苦与压力:写些什么吧,因为不这么干就活不下去。
我并非毫无理由地仰赖写作。从早先阅读的作品中我隐约意识这样一个实情:作家不是因为能写才去写,而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写,必须去写。于生的危机和死的隐翳之间徘徊不定,如幽灵般在街上游荡,借由文字他们才能暂时获得实体。我喝下文学这剂毒药,同他们一样变成了鬼魂。
病完全好了。可身体与精神依然虚弱。我想这是我饮鸩止渴的缘故。写作终于不再是一件乐事,写作使我痛苦,透支我的生命。然而我不能不写,一定要写。停下笔我就无法维持人的形体,化为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作家是一群无聊又奇怪的人,他们时常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滑稽举动。作家的生活在他们的作品面前不值一提。
我绝不承认自己是无可救药的蠢货,更没胆量自称脱俗的奇才。但我将一切都寄托在文字里,即便吐血三升也要继续写作。
作品无论如何也要完成。那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