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众生(3)

可是我呢？我在学校里面都做了什么？我伤害他们何止如蛇蝎？
在长江大桥和父母一起做农民工的一个月，是的，我只坚持了一个月，那样的工地生活真的太苦了。更苦的是我的良心，看到父母用这样的方式供养我读书，再想一想我的所作所为，我的心每一分钟都在煎熬、流泪，我因而看不起自己。
回想我曾经对父母发火，抱怨他们没有给我提供好的物质条件，怨恨他们打牌，甚至鄙视他们没有接受高等教育……我的这些行为对父母造成了多大的心里伤害？我身为人子，“不孝”二字当之无愧，一言一行都是作孽，我余生都无法弥补。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荒唐、荒谬、荒诞，实际上是浪费了太久的时间才明白自己的良知，太久是多久？整整三十三年，这样长的时间就是半生了。
颠倒的意思，就是违逆自己的良心。
我在大学里面原本渴求知识，想要了解自己所在的世界，可是我真的搞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比如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堂弟，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像一只瘦猴子，他非常崇拜我，我在整个大家庭的心中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堂弟时常看着破烂墙壁上贴满的奖状，对我的尊敬是从小就有的，我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老师，对他有特别的爱护。

可是在2006年，我上大一的时候，堂弟就因为染病而夭折了，我心中悲痛难以自抑，曾经在系主任的办公室嚎啕痛哭，主任的一袋抽纸全部被我用来擦鼻涕和眼泪了。
可是哭有什么用？林黛玉的眼泪都流干了，也没能嫁给贾宝玉。
我想不明白，人生的法则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一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子，如此小的年龄就懂得帮父母做饭，懂得到土地上去帮助父母耕种，孝顺长辈，爱学习也爱劳动，这样一个好孩子，为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早夭了？
我1997年就知道人生无常，那个时候我爷爷死了，但是我爷爷年龄毕竟大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可是小孩子夭折的事情，我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特别是与我感情深重的孩子。
哪怕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折了，心中也会悲痛，更何况是难得的好孩子？活着的人，时常念着他生前的好，心中如何不悲不痛？
我的婶婶因为时常思念死去的堂弟，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忧思抑郁而死，她心中的悲痛比我更甚。为什么婶婶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婶婶生前勤俭持家、贤惠有德，不应该遭受这种不公正的待遇。
我大一的时候，开始怀疑人间的法则，什么好人有好报，恶有恶报，什么公平和正义，什么勤奋励志……我那时陷入虚无主义，认为一切都是狗屁，只有当下快乐才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