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2)

过了两年她七岁了，家里人看她看的紧，再也不许她溜出去乱逛了。这天家里招了新的佣人，她被带过去挑选。阿空姊穿着洗的泛白的上衣，下面配着一条藏青色的裤子，低着头站在一排前来应聘的人中。她有些不可置信，捏着手坐在母亲身边，母亲瞪了她一眼，她立马乖乖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说不定母亲懂女儿的心意，把阿空姊留了下来照顾她。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阿空姊进了她的房门，等着周围的人退下去才开口说：“阿空姊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不是村头老李头家的傻小子，不过如果我告诉你的话，我可能就不能再溜出来找你玩了。”阿空姊摇摇头，说：“我怎么会生你气呢？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找我要糖吃的傻孩子。”她还想问问阿空姊为什么要当佣人，可是却没法开口。
一个月后，阿空姊带着她到了阿妈面前。一个老妇人正在阿妈喋喋不休，说什么“我技术最好。”什么“女孩子就是要裹了脚才会有人要。”什么“裹了脚就听话了”。她感觉阿空姊捏紧了她的手，她抬头看着阿空姊，却被阿妈抱起来按在了凳子上，阿空姊脱去了她的鞋袜，那老妇人拿着一条纱布开始撇她的脚，她痛地大哭，可是她妈妈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说：“一会儿就好了，这都是为了你好。”阿空姊没说话，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裹了脚以后，她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阿空姊总是用蒲扇帮她扇着脚降温，她扯着阿空姊的衣服不停地哭，还问：“姊姊不都没裹脚吗？为什么我要裹？”阿空姊没办法回答她，只能塞颗高梁饴给她咬着，坚持帮她扇着脚。
阿空姊是个很能干的人，打扫、洗衣、做饭，无一不精，每年休假时间也短，阖家上下无一不喜欢她。阿空姊经常买布，却从来不给自己做身新衣裳，她刚来时那条藏青色的裤子都洗褪了色，天蓝色倒和她的名字相称。她现在只有偶尔能找阿空姊聊聊。那些奇怪的礼仪、难掌控的绣花针、持家的方法压的她喘不过气，阿空姊是她最后的港湾。她有些时候会收到透明的西洋糖果，可她还是喜欢吃阿空姊做的高梁饴。阿空姊偶尔也会偷偷塞一包给她，只是都是用白色的棉纸包裹，没有什么喜气。
有一天阿空姊突然告假，她阿妈也准了，可过了七天阿空姊还是没有回来。这时才有人上门说，阿空姊投江了。她不相信，想溜出去找她，可是被束缚的脚走不了那么远，她就被抓了回来。她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她妈妈坐在那里摇着头，说可惜了。
后面听说闹革命了，提倡女孩子也应该读书，禁止再裹脚。她裹脚的时间不长，还可以放开长回来。她父亲为了面子，送她去女校读书。她也偷偷去找过阿空姊原来的家，在别人的讲述中她终于拼凑出阿空姊完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