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3)

天色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眨一下眼就黑一个度，村里人也都开始结束一天的劳作往村子里走回去，有人拿着镰刀有人推着板车载着小孩，小孩子坐在板车上嚷嚷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村子外面的地里燃尽的麦秸根还在飘着细微的烟，盘旋个两三米便散尽不见了。等夜色完全降临，烂昭依旧没有回家，烂昭的父亲开始着急的沿着她回村的路寻找，“阿昭！阿昭！”父亲一声接着一声，父亲的呐喊惊起了一群狗吠声，紧着着大半个村子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树林里不知何时被伐的树留下的树桩绊了父亲一脚，他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手电筒落在石头上“砰”的一声，四周陷入了黑暗。
父亲带回烂昭时已是深夜，烂昭满头的秀发此时像是门口没有码垛的麦秸秆一样凌乱，她呆坐在房间，父亲沉默着抽着旱烟袋，吐出的烟融进黑夜，在灯光前打了个圈便又消失了。母亲一遍遍的问着的话却像扔进大海的石头，得到的只有沉默。
沉默的两个月良翰来过很多次家里，烂昭一次也没从房间走出来过，那天穿过的那双绣花鞋还挂着干结的泥块被扔在污水排出巷里，他上次送来的西瓜安静的躺在桌边的角落，如同此时的他走进堂屋站了站又安静的离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着烂昭的父亲说要把烂昭许给周乾，他怒视着烂昭的父亲，可对方却如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眼神的回复。

农历九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周家亲戚朋友坐了六十多桌，而烂昭的家里如果不是门上的双喜，甚至没人知道这家有姑娘要出嫁，围坐一起的客人吹捧着周乾有本事，竟然把烂昭娶回了家，还没结婚连小孩也有了。“早说过烂昭这是啥名字，破烂的烂，你看看还没结婚就管不好自己的裤腰带，幸亏俺周乾是个负责任的孩儿呢。”周乾的六叔说完这话，其他人也赶紧迎合着说：“就是，就是！”农用三轮贴着红纸载着烂昭，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没有把烂昭送到周家。
九月二十七，大门上的红纸上涂上浆糊，盖上了一张张白纸，周乾吐着唾沫说着晦气，石碑上的水迹还没完全干透，渗进土地里血液还在隐隐泛红，阳光打在石碑上，像往常一样。
村头有人笑呵呵的聊天，他们说着这个犟脾气还真是和她老姑奶奶差不多，不过当初一样的事情，她老姑奶奶还不是嫁过去了，后来她男人和土匪打架被打死，她那贞洁牌坊就是年轻时候相好的给搬得，结果就搬到这烂昭撞死的那块石头时累死了，后来那块石头也没挪过，一直放在那，那老太太天天坐在那儿。不过她死了有十几年了吧，都不太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