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

我十九岁的时候，妈给我四岁半的堂弟买了套积木。想来我小时候也是玩过一段时间积木的，但却记不起有没有玩出花样来。印象中，我最喜欢做的事只是拿两三片三角形或长方形的积木，想象成飞机，捏在手里飞来飞去地打仗。总之，那些呆板的木头玩具没给我带来过什么。
几个月后去堂弟家里，我竟看到他在一间狭小的储藏室中颇有兴致地摆弄着妈送给他的积木。我打开虚掩着的房门，他一点儿都不知。房间很明显是我叔为堂弟特意布置的。地毯印的是闪耀的陆家嘴夜景，四周和天花板上的墙纸画的是深蓝色的星空——我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令人神往的金牛座和射手座。他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得其乐地玩着幼稚的积木！这似乎是一种亵渎！
在我七岁第一次来到上海，等待着陆家嘴点起三生浮华的时候，我只能望洋兴叹——我是来自乡下的孩子，这里的繁华，终究不属于我！这感觉，就像我十岁那年第一次在布达拉宫脚下仰望星空的时候。苍穹昏黑，天地俱寂，钗河延动，群星隐匿，盈眸脉脉，万里若及。那超乎凡人的美丽，它如同每个人心中那渴望自由、渴望释放的天性，辐射着惊世绝俗的锋芒，而我固然不能参与其中，哪怕仅是自甘堕落地站在一旁，也为之深深受伤。而他毕竟只是小孩子，还有不谙世事、放纵地追求理想的天分，竟然还在专心把玩着他的木头积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