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人形》——节选自《关于她》(2)

我也在庞大的纺织机器旁坐了下来，如机械般地重复着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纺织机器。工厂里蒸汽机的活塞上下移动，就像疯狂摇摆着的象头，它打压、撕裂着工人所描述出的理想世界，严重污染着他们的精神空间，让工厂的每一处都滋生出“抑郁症”的病菌，吞噬着这里的生命与人性，将人变成“物”。在后续的几个月里，这狭窄的方寸世界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它井然有序、千篇一律，没有一丝活力与可能性，工人们走在同样的瓦砾道上，就连脚步声和步伐节奏都是相同的，同时进工厂、出工厂，机械般地重复着一系列动作，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希望、没有精神需求、没有理想，没有一点可能性，今天与明天完全可以画上等号。
在这段时间里，我听闻也见识过了太多悲剧，许多人死于超负荷的劳动和事故，其中还包括着妇女、儿童；最糟糕的饮食环境和卫生环境，那些对于贵族们不起眼的小小疾病，却很容易杀死一个健壮的成年工人；贫薄的工资、漫长的工时，没有节假、没有医疗、没有保险，妇女和儿童甚至也成为了工厂里中坚的劳动力量。工人们每天在肮脏、混乱、毫无安全设施的车间里操作着轰隆的机器，飞扬的纤维不间断地飞入工人们的肺部，3年以上，工人们必得肺病……我想我必须得停下羽毛笔了，如果继续书写下去的话，恐怕就连我手上笔记本也装不下编纺镇发生过的惨剧。

不仅是“梦莹”工厂，整个小镇的工厂，甚至是整个英国的工厂，它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剥夺人的自我，以及杀死一个人的所有可能性。改革势在必行，我必须要让人们意识到心灵的重要性，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除了看得见的物质环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不可视的心灵世界，它将激荡起内在的自发意志，为自己迸发出泉水般的精神活力，以及为灰色的未来带来无穷尽的可能性——新心灵主义，一切都将从静态零点开始向小数点滚动，人人自由、人人平等，搭建一个不为物质环境所干扰的、自我专属的心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