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朱瑾 上(11)
没错,早在第三个暮春之时,他便修得了人身。
三年来,他日日迎着朝阳绽放,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日出其下”的扶桑,三年的勤修,终于换来了如今的人身,有了人身,便能更好地在暗中保护一歌,对于这一点,他很满意。
没错,是暗中,自能化成人身之后,他不止一次于夜半坐在一歌的床沿静静地看她睡觉,然后在天亮之前重新化为窗台之上的扶桑,静静等待睡醒的一歌给他带来他喜爱的清露。
他不是不明白一歌对他的期待,只是有些地方,有些位置,挤不下他这第三人。所以他自私地瞒了,瞒了自己终于能化成人形的事实,也瞒了自己对一歌的爱。
入眼处是郎才女貌琴歌和鸣,而他站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静静聆听。
虞世南能给一歌幸福,他清楚地明白,可是又不止一次地期盼着自己不那么明白。因不明白,还能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博上一搏,而一旦清楚了明白了,那就连博上一搏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他丧失掉勇气的时候,虞世南向一歌求亲了。求亲的时候,他就在他们看不到他而他看得到他们的地方。
那时候,华灯初上,长安正是上元佳节,虞世南依旧是弱不胜衣的羸弱模样,只是官场上经了几年历练,眉眼间已有了成熟男子的豪气;那时候,虞世南和一歌一同畅游在花灯及人海里,一歌被带到一座吊脚楼下,然后虞世南突然失踪,就在一歌焦急寻找的时候,吊脚楼上出现虞世南缁衣飘飘的身影,楼上突然闪耀起不同于楼下红灯酒绿的精致颜色——那皎洁的银色花灯,点亮了楼上的红幅并整个街市的人面。
而那皎白灯光点亮的最为要紧的东西,是那写着“同我成亲罢”的红幅。仅五个大字,字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这样的字,只有永智大和尚的徒弟才能写得出来。
那时候,半高吊脚楼,皎白灯光照,楼上是傻笑的虞世南,楼下是哭得一塌糊涂的一歌。
然后藏在人海里的他也笑了,笑得忘记了收回银色花灯上他的术法。
就在他丧失掉勇气的时候,虞世南来给他浇水,作了揖请教他可有造出银色花灯的办法,甚至还开出了长长的一个清单,上面尽数是有荧光作用的植物。他看着那列满植物的清单,听着虞世南结结巴巴的请教,心下了然,笑说:“小结巴,你只需告诉我让花灯变成银色的时辰和地点,其他的,就不必操心了。
他包揽了求亲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也做到了。嘈杂的人声里,他只听得到一歌犹带哭腔的声音,那声音颤颤巍巍,却也坚定无匹,她说:“世南,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