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夏天(3)

意识走到下午三点半才清晰起来——和他们合完影，看着一对人的背影走远，才觉得背心粘在背上是多么难受。恨不得一把撕下来，撕下来一层皮都好。明明一抬手就能摸到的距离，可他又是那样笨拙，满心满眼的无能为力。
“谢谢。”
拿了钱，来回看了三次人民币的防伪标识，才把几张大钞塞进钱夹里。去到储物间，把头套摘下，盯住一面布满裂纹的灰色的墙。已经晚上七点，忽觉肚子空虚得可怕，可实在手脚虚浮无力，勉强只拉开一半的拉链，就干脆连着那条大尾巴垫着屁股坐下。
手机上弹出的新消息，提醒他这个月的护理费要缴——先把钱打过去，再说几句好话，谢谢照顾云云。
拿上装着自己衣服的背包，再往外走，绕几条路到公厕。好歹在换衣服前，先把一身的汗擦干。
公厕门关上，聊胜于无，倒也无所谓被人看见。背心脱下来，一拧就是哗啦啦的水，也不嫌邋遢，直接找个塑料袋套住就装包里。
等再换上衣服，捧着手里十几斤棉花服出去，天已经黑透。坐在花基上，啃几片吐司，噎得慌，耐不住实在饿，强忍住干呕的欲望往下咽。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手，拿着一瓶矿泉水，递到自己跟前。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好心人，罗浮生正准备抬头客客气气道谢。
“你还好吗？”在他愣住的那一秒，那声音真真切切地传过来，紧接着看到眼前的人半蹲下来，与自己视线平齐。“喝口水吧。”
“谢谢啊。”罗浮生接过去，却没力气再拧开瓶盖。嘴里还嚼着点面包，但是告诉自己现在应该开口说话：“挺巧啊。”
“是很巧。”罗浮生感到那声音同夜色融化在一起，风吹过来，好像是叹息。落在耳侧，堪堪擦过又像是千钧之重。
“罗浮生，如果没有这次碰巧，是不是我就再也遇不到你了。”
（三）
东江一中资历很老，名号是“百年老校”，也送出去过不少状元。就是太“老”，谁也没法想象五年前的它只有教师办公室安装了空调。这么看来，那些骂道“上面的钱怕不是被学校谁吞了”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一到六七月，挤了快五十人的四十平米教室，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火炉。好在经过部分学生起义，每个教室又额外多装两台风扇。
十几岁的小伙子，嚷嚷着怕热，一下课又一溜烟地跑去球场占位，必定满头大汗才骂骂咧咧回来。罗浮生就不掺和——他怕热。冬天倒还好，裹着围巾去小卖部买冰棍，感受舌头被冻住的滋味，接着安安静静的同桌会适时递上热水，再一次劝他不要吃冰凉的东西，伤胃。可夏天他是真不乐意闹腾，于是下课就趴桌子上睡觉。有幸坐在风扇底下，凉风从袖口呼呼地进来，惬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