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城（一）(2)

他嘴唇微张，想感叹镜中的自己却一言未发；手臂稍抬，拳头握紧，可只得无力放下，最后化作叹息飘散。
他低头，凝视老茧丛生，裂纹密布的双手。用它们接了些冷水蒙在脸上，刚起床时温热的脸顿时被透心的水凉透。
窗外雨水嘶叫，温德林想为什么还不停？ 愈发是喃喃念着，心情便愈发焦虑，又是两滴水珠滑落，在口腔宣泄咸涩的味道。
毛巾抹净了面庞，然后被折叠挂好。温德林从卧室的衣柜取了双袜子套上，再踏入皮鞋，又将它们擦净；扣上西装，打好领带，以及一双足以遮盖伤口的黑色手套。
 每天的他都这样穿，惟独今天不知所措。他找不到她，任何线索在这便断了，就像没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那失去拖拽感觉的手就呆滞起来，立在原地惆怅。
就这样吧。他想，出去走走也不错。于是行尸走肉般地迈步，打开门见到遍布灯光的走廊与众多紧闭的门。
他住在这里已有几个月了，来这城市时住在哪，现在也住在哪。公司高层多次向他提议改善居住环境都被他一口回绝。他的确不喜欢住大房子，大抵是因为小的地方才有过去家庭的滋味，能让他追忆破碎如泡泡的美好。只是孑然一身的他早已记不清名为“家”的味道，剩下的还算什么呢？

温德林听见一扇门吱呀地响，他走到那，看见一个背影提着一整黑塑料袋的垃圾离开。那背影是瘦削的，一头浅蓝头发垂下直直齐腰。不知为何，他总冒出某种既视感，就像以前见过那人，就像他们曾经认识，就像在某个时间的过去他们曾注视对方的眼睛，手牵手迈向远方又不得不分离。
他叫住她，对方用百灵鸟般空灵的嗓音回应他，接着转过头来微笑着。那笑容令他震惊，心脏又不自觉跳动，一下一下压迫胸腔。那笑容令他回想起了她，同是三分冷淡中又一分娇羞，同是惨白的孤独中绽放的红莲，还有眼神后的脉脉温情。若非温德林对她熟悉得透彻，他准会将面前这人看作是她，即便外貌不同。可他还是一下子呆住了，他从未见过有如此之像她的人，他从未在她失踪后的数年后再次找到她的感觉，那抹足以治愈遍布创伤的灵魂的温度。
那女人可爱地歪了歪头，似乎看出什么不对地朝他招招手。温德林这才将意识从先前的呆滞拔出，带着急促的呼吸死死盯着她。
“先生……？”她试探性地问了问，“请问您找我是什么事情呢？”
“小姐……请问您是刚来这座城市吗？”温德林颤颤问，他不知对方是否有关于“她”的那怕一寸的信息。但若是有，他定会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