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黑土上的天国(2)

我的父亲，见她回来，急于向她诉说他的梦境，她们的女儿要做天国的精灵，于是天上的使者将她接走了。他讲到这里，泪水要留下来。做母亲的女人宽慰起他的丈夫，“她们的孩子要留在天上，就由她留在天上，她依然能陪伴她们……”做母亲的没有把话说下去，眼泪也溜了下来，那一枝玫瑰收了这两滴如珍珠般的泪，绽放的愈发娇艳了。
我是如此热爱这两颗年轻而又相爱的心，我不愿我的到来使她们蒙尘，爱呀，你是多么残酷的东西，人子的病痛，恶习，过错都要一并被夺去，按在他们父母的身上。我抱着这种一厢情愿的愿望，同神住在天上，饮下冰冷的雨水。
第二日，我的父亲汲了清甜的井水，捧来温湿的乌土，将玫瑰栽在赭色的陶盆之中，于是这玫瑰得以生根，那天的晨风吹来一阵断断续续地低语，尾随其后的是某种幽咽哀婉的太息，庭院中的阳光，野菊上的朝露，都不能使我那父母的心稍微柔软。这沉默的一日到了晚上，疲惫的人要伴着虫鸣睡去，玫瑰于月光之中散发香气，侵扰了一对恋人的梦境，拨开了两方额头上的阴云。
如同我所求的那般，父母将我遗忘了，我在人间彻底死去了。她们没有了做父母的重担，便又是一对美满的恋人。那些日子里，父亲站在一望无际的黑土上，早春时节，天青云轻，母亲包了头巾，提了食篮，踩过生有芦苇的路。那时候，父亲古铜色的身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秘密就深埋在了花盆的土壤里，游走在鲜活的绿叶上。
可好景不长，我的母亲，啊，那个热爱美好的人，要伸手去撷这一枝玫瑰了，要轻抚这一枝生有毒刺的花朵了，她的手果然教这邪恶的植物蛰了一下，于是遭受了神的启发，不住地打颤，而后，有什么被想起来了，如此深刻，冰冷，令她的心失温。
我的母亲，她是不肯说的，这毒蛇狠狠地啮咬的一口，她是不肯说的。当我饮下冰冷的雨水，看见我的母亲时，那苍白的幽影又自她的脸上，心中，涌现出来了。
母亲，变得有些哀愁了，只是一个人沉默着，对玫瑰的照顾却越发殷勤了。她内心苦闷，就总是去触碰那朵玫瑰，于是手上的伤变多了，心里的毒也沉重了。我在那溪水里所见的，我那母亲纤细洁白的手，于此世消失了。
神说，溪水里的影子是触碰不到的，我的手指划过水面上母亲的脸，却能把那泪珠抹去。
母亲有一天自梦中醒来，母亲是个好母亲，她终于振作起来，要同她的爱人再次踏上旅途。她们要去哪里呢，我看着她们离开这片黑土，这一望无际的荒原，她们要去哪?世界如此广阔，她们的靴下沾有黑土，也许一生只能走到一个角落。世界如此美好，我渴望他们同样幸福，幸福，幸福又在哪里呢？
那一日玫瑰垂下了它骄傲的头颅，我在天上久久睡去，不曾醒来。
梦是一个雨天，阴冷潮湿，他人说话的声音是听不清的。后来，我漫步在海岸，看一轮明月升起，我是个女孩，有着明月一般的肌体，明月一般的纱衣。我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那声音自远处传来，淡淡如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