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衍生文(2)

他低低笑起来，手上薄茧捋过我发辫时，发出萧萧摩擦声，我垂着脑袋，满眼地波光粼粼，满耳地言笑晏晏，面上欢笑尚未敛起，红晕也还未消去，蓦然被他转过身，一应瞧了去。
我怔他愣。
“阿花你...可有婚配？”
微微摇了摇脑袋，眼前发丝翩然，他替我挽的发髻陡然落下半卷，河光倏忽一闪，逃也似地跑了他。
我扶一扶髻中央的素银簪子，指尖犹带了几分湿乎乎的潮气，和热乎乎的傻气。
他向我提亲了。阿桑向我提亲了。
阿桑许我父母五十两聘，诺我一只翡翠镯子。我知他图我风光，图嫁人后不落闲妇口舌，图我父母日子宽松，图我心安，我也知我拦不住他，便早早起来包了手制干粮，新缝的衣，新纳的鞋和庙里九九跪的平安符。
“阿妹，我去去便回。”
阿桑穿着我做的衣鞋小心翼翼踩着青石淌过河水，我送他远走西关，也送走枝梢上弯月。远远望着渐明的天地一线，我闭了眼合起双掌
但求平安，但求平安...
二
嫁衣上的片片凰羽我已纳足了九十九针，灯油熬枯一盏又一盏，阿哥啊，我终究还是成了闲妇嘴里嚼的舌根。
阿哥啊，十载了，咱那条河大前年让沙堵了，涸了，再照不出光来。
阿哥啊，你托镖头递的银子我收着了，镯子...我也收着了。

爹骂娘逼，我不依，任谁说媒，我并不从。
可...
窗子外喜乐奏成一片，四邻恭贺声和阿爹应承声依稀透进屋来，铜锣大鸣，吉时已到，阿娘端着铜盆轻叩门扉，好事者推搡闹着要见新妇一面，阿娘大乐，叉着腰笑骂一通将众人说个没脸拦在门外。
我净了面，白莹莹的脂水荡荡漾漾映出阿娘感触的面孔，她侧站在我身后，拿把木梳轻轻梳理着我新留头发，梳着梳着，阿娘忽然环住我肩膀啜泣起来
“我的儿啊，太苦，太苦了...”
眉眼舒展起来，我缓缓抬起渐宽衣袖中的手，盖在阿娘腕间深刻入骨的割痕上，摇了摇头。
阿哥啊，我怕是等不了你了。
弯弯新月歇在枝梢上，我披着亲手绣的嫁衣站在干涸的河道中央，指尖一寸一寸挪过火红裙摆上千针万线的凤凰，摩擦声萧萧回荡在四合的夜，月光映在重重叠叠的金线上头粼粼得像是条河，我卸下发髻间唯一的素银簪子，合在掌中，刺进心口。
忽来的狂风携着绿油桑叶片拍在我背脊，我像乘风扶摇的纸鸢，墨也融了，纸也化了，满心撞在月上，终于骨也碎了。
我跌坐下来，裹进染红河道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