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情 第四十一章·生祠(3)

因此，今夜的事只能以楚沉满身是伤为终点结束。
西偏殿的门敞着，门外的月色渐渐消融，东边的蟹壳青随着朝云，流动着覆盖了整个天空，整个地面都被笼罩在这一层若有似无的青色里面。施公公领着一个太医模样的老者匆匆地进来，明德帝起身相迎：“您来了，伤口又裂开了。”
章太医动作麻利地向明德帝行了礼，便上前来，和楚沉道了声“得罪”，不容置疑地把楚沉放平趴在床上。楚沉的两条胳膊抱着金丝软枕趴着，脑子里想起自己从前陪谢泉看病的时候。还来不及感伤，就感觉自己左肩胛骨下方的皮肤上传来一阵凉意。章太医把布条解开，看着伤口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伤口上沾了些活血的东西，怪不得容易裂。”
这些活血的东西并不是毒，多半是药，而楚沉的休蛊之体只对毒物和蛊物起作用，这样简单但有效的伤人之处，楚沉单靠休蛊之体无法抵御。
不过这并不出乎楚沉的意料。毕竟长公主建了这么费心费力的一个东西，怎么会不在丝线上头动点手脚，好让进去的人有去无回呢？
只是一点活血的药，在楚沉看来简直可以算是心慈手软。
章太医说完，先把楚沉扶起来，动作轻柔又麻利地把楚沉身上绑的布条全都一条条解开。殿内的闪烁的烛火照在楚沉身上，和殿外透进来的青白色天光交织在一起，照得楚沉赤裸的上身一会儿呈现出白瓷胎里透出的微微的青色，一会儿呈现出淡淡的暖色。楚沉浑身上下都有伤口，不一会儿他上身的布条解完，就差腿上的布条了。施公公十分有眼色地关上了殿门，明德帝转开了放在楚沉身上的视线，问施公公道：“朕来之前不是就吩咐，让太医再来给楚卿瞧一瞧吗？怎么要朕请人才来？”

施公公忙跪下道：“陛下息怒，奴才吩咐了小德子去做这件事，陛下且容奴才去问一问这小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德帝沉着脸道：“罢了，楚卿这里尚未处理清楚，小德子这事就先放下。”说完，明德帝转头去看章太医。只见章太医已经把楚沉全身上下的布条除去，唤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他去打一盆热水来。楚沉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痕，道道痕迹宽窄均匀，像是一根根红针，整根整根地交织着嵌进了楚沉的皮肉里。烛火昏黄之下，好像一个破碎的白瓷人偶横铺于榻上。
明德帝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神落在哪里都不合适，只好转头看着殿门。小太监捧着一盆热水匆匆进来，明德帝拦住他，伸手在水盆上碰了一碰，稍微有些烫手，转头问章太医：“有些烫，是不是要加些凉水？”
章太医不答话，招手示意小太监过来。他用帕子蘸了些水，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温度，吐出一个“无妨”，再次将帕子全部蘸湿，开始细致地为楚沉擦干净伤口上的敷料。
章太医不愧是照顾了皇家几十载的杏林圣手，一边给楚沉清理，一边给他上新的伤药。章太医把药粉撒到楚沉伤口上时，楚沉先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不到一息的时间，伤口处的疼痛便消减了许多。楚沉虽不怕疼，但疼痛的减轻也确实让他感到轻松起来。他趴在榻上，感觉后背的所有伤口都渐渐被伤药覆盖，重新裹上布条，突然开口道：“陛下，既然陛下今日不上朝，不如陪臣去城郊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