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不会写自传(2)

老舍说“自传不难”，“好材料难”。其言差矣。何为好坏，本没有铁定的标准。或许他以为于读者、于世人有益的才算好的。而今的作传者却另有高见；不管有益无益，只要好卖，就是好的。偏偏追星族里有人好奇‚而热衷于掏讨明星的隐私。于是，
他们投其所好，或者不专门的，甚至是专门的自揭隐私、大写、特写吃喝屙撒睡，通通成了广而告之的 “好材料”。出人意料又在他们意料之中的是，正是这种散发着异味的垃圾，竟一印就是多少万册，又一时占居了图书发行排行榜首。老舍本就没有这样的“好材料”又要对其嗤之以鼻。当然自传也就“更难下笔”了。老舍太迂。
老舍又自恨“不大像” 英雄，“想吹都吹不起来”便觉得“急不得的”还不如自己先去“多积点阴功”。其实这又错了。是英雄自不必吹，不是英雄才需要吹。只要想吹，哪会吹不起来?不成读者还要跑去核实?就是饱饭撑的，也疯不到那个份儿上。时下不少自传，还不就是自吹自擂?本“没做过惊天动地的事，而且没有存过惊天动地的心”可就笔下生花，生吹得天花乱坠、惊天动地。连一些政界人士，也一谈政绩就吹破天，说不定那臭氧层就是他们吹漏了的。可又有几个因吹牛而“上税”的?王婆卖瓜，自卖而不自夸，瓜能卖得好价?同炒家们比，老舍差劲就差在：对营销学一窃不通，不想夸也不会夸，不愿吹也不敢吹。老舍太憨。

唉，老舍呀老舍，你也太老实了，太本分了，太较真了。就是实话实说，不吹不擂，本也可以写一部好自传的，偏就自视甚低，自求甚高，自律甚严，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下可好，要读你的自传，也只好“下世再说”了。你说“多积点阴功”，下世“专是自传的第一章就能写八万多字，气死无数小布尔乔亚”。我看未必，因为小布尔乔亚就是小布尔乔亚。你这样做人，这样对世，就是到得那时，怕也还会觉得“自传难写” 的。因为老舍到底还是老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