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节选(13)

“还有两天又要交房贷了，奶粉也快没了。”柳瑜晃着手里几乎空空如也的奶粉罐，一脸无奈。“嗯，我知道了，先对付两天，工资马上就要发了。这几天我想想办法。”我扒完最后一口饭，假装不在意地说着。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了，我站在客厅的窗前，指尖的余烟袅袅地燃烧着。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的城区，灯火通明。我看着墙上的结婚照，突然想起来儿时的记忆。那时候，父母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发的，街上的冰棍两角钱一根，几块钱就能买回好几斤肉。那年孩子们能玩的玩具也不多，大家就一起在院子里跳皮筋，弹玻璃球，虽然物质并不富足，但那段值得追忆的时光却十分快乐。而今，楼宇越来越高，价格，也随着它的高度而漫到了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步。似乎永无休止的房贷正逐渐侵蚀和掏空一个人对于生活的热忱和激情。
“你们长大了要做什么呀？”“我想成为一个警察！”“我要做一名军人！”“我要当一个医生！”“我要当......”奶里奶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年级的时候，这是我们很多人儿时的梦想。老师告诉我们，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栋梁，我们要好好学习，来完成自己的梦想。
“对不起，梦想，我可能要失约了。”我苦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喃喃自语道。“一双温柔的手臂环住了我，带着温暖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柳瑜在背后抱住我，轻声说道。“没什么，抽完这根烟就睡了。”“少抽点烟吧，对身体又不好。”她嗔怪了一声，末了又说道：“是不是因为房贷的事啊？”我看着她眼里闪过的担心，轻轻拢了一下她鬓间垂下的头发：“没有的事，别瞎想了，回去睡吧！”

因为生孩子的原因，老婆把之前的工作辞掉了，停薪留职对于她所在的单位来说几乎是一种妄想，在这个讲究时效的年代，没有多少企业会对一位孕育生命的女性给予多少宽容。在她提出休产假的时候起，老板的话里话外就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轻慢。妻子也“识趣”老板的意图，第二天办了离职手续。家庭的重担，从那之后便落到了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开始没命地工作，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天色，也愈来愈暗。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歇一歇吧，你已经很累了。”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休息，我的背后，还有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已经放不下了。半夜十一点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对于大多数成年人来说，这个世界，没有确幸的美好，只有残酷的生存。
“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忙地来来往往。时隔多年，我又一次来到了这个让我望而生畏的地方。而这一次，也竟是我最终的归宿。我看着手里的报告单，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肺癌，晚期。”
只消简短的几个字，就可以宣判人的一生。就在前几天，季度申报结束的时候，我因为突出的业绩而被提拔到了区域经理的位置。在一片鲜花和掌声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妻子欣慰的眼神。在那天驱车回家的路途中，我突然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很久。我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来缓和隐隐作痛的肺部。“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最近真的需要放松一下了。”我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面那种隐隐的不安依然萦绕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