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偷伞人(2)

那个人很年轻，应该是个学生，从他点的面的口味可以看出不是本地人。他在等面时，拿出一张大学物理实验报告纸开始奋笔疾书，很勤奋啊，难道我的直觉有误？
不一会他就吃完了，背上书包，出门时顺手拿了一把伞（没拿我的）。果然！我追了出去，抄起自己的伞，快跑几步，拦在他身前。我们两个都没来的及撑伞。刹那间，我们相对而立，冷雨四溅，仿佛前尘隔海，我不由想起《英雄》中长空和无名对峙的一幕。
“抓到你了，小偷。”
他脸上陡然变得苍白。恐怕在他十几年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但很快，他的脸又开始涨红。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他狞笑道，“人人皆是偷伞人……人人皆是偷伞人……”他开始喃喃自语：“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科研人的事，能叫偷吗……达乌人的事，能叫偷吗……”
这番胡话，我自然是没有听懂个中所指。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竟然认为达乌市民会做出偷伞这种行径，这当然不可原谅。他作为一个外乡人，恐怕对达乌市并不了解，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座蝉联十年文明城市称号的伟大城市。我在蜗牛餐厅所见之人，也都是专注学术的年轻人，更不可能会偷伞。

我与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告诉他年轻人要好自为之，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改悔罢！”我真心实意地劝他浪子回头。但他丝毫不听，兀自念叨：“我单知道人人皆是偷伞人……但也不知竟会到这地步……”忽然他哈哈大笑，准备从旁边跑掉，却忽然消失了。
我定睛一看，冷汗直冒。因为积水过多，路上的井盖竟然浮了起来，他直接掉到了井里。
达乌市的下水系统，通往一条河，被称为“四河”。几天后,一具尸体在四河被打捞上来，引发了不少人的热议，有人说他是投河自尽，有人说他罪孽深重被河神收走了灵魂，但事实是，他确凿在四河挣扎过，因为他的十个手指甲都嵌着河底泥。或许这能推知他不是自杀。
奇怪的是，几乎是发现尸体的同一时间，在四河下游，人们发现了大量的雨伞。经调查，这些伞的制造商、制造时间大不相同。而且，人们纷纷找到了自己曾遗失的伞。但我没有在其中找到我那把伞。我记得从那以后，达乌市的雨水又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