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089【指剑问天】下(2)

吴立锥打量一番眼前人：“你不也是民夫？”
“非也。我是读书人。”那人操着一口西北口音。
“读书人怎么当了民夫？”
“在下陈之递，家在陇右，毁于战火。官府籍册丢失，我师友皆被西域联军所杀，在下无法证明自己的县学学子身份，便被当做庶民，强征至剑门南麓。”
立锥登时对这落魄书生产生了一股同情。他道：“我爹也是因为西域战事而死的。”二人又交谈几句，颇有些投缘，渐渐都靠在石壁上，同病相怜起来。陈之递喜爱登高望远，附庸风雅，因此颇为中意这块地方。他见立锥貌似与普通民夫一般颓唐，但眸子里透着股不凡的神气，因此高看立锥三分。一炷香的休息时间将尽，立锥临走之时，才告知对方姓名，当然，他说他叫田立锥。
那清贫书生一听，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了不少凄苦：“老兄，你我合起来，正可谓，贫者无立锥之地啊！”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正是千古难变之实。立锥听了，与陈之递一同苦笑。在今后的时日里，他们偶尔在此地重逢，总要交谈一番。立锥渐渐了解，陈之递颇有封侯拜相之心，只因时运不济而成了民夫，在这里受苦受难，实在郁结不小。他只有将父亲的忍字诀相告，劝陈之递隐忍一时。有一回，陈之递告诉立锥一件“趣事”：他昨天在南麓栈道运货，见一头瘦弱的驴子踹飞了鞭笞之人，扽掉背上的重负，竟一跃跳崖自尽。可惜南麓不如北麓高耸，它没摔死，但残了。当官的只好将之宰杀，但肉都让他们吃了，自己在营房外闻见肉香，肚子里的馋虫简直要疯了。立锥听后大笑，内心却道畜生尚知求死一搏，人却全都忍气吞声，实在可悲。
燕兴战事加剧，军需货运愈发繁重。工部派来了新的督渠官，正是自幼欺负立锥的田连千。原来，在立锥顶替田连千服了徭役之后，此人考中举人，又投机取巧、巴结权贵，得了个一官半职。田连千任督渠官后，为保证渠道运力，对民夫无情打压，经常拿着一柄宝剑站在剑门关顶楼，气势凛人。立锥埋没在众民夫当中，未曾到过他身前，但也听得一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