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他，但我知道他(2)

四
后来，我们搬去了外面的小镇上 每个月六百，借住别人家。如果不是交了钱的话，我都以为我们是寄生虫一样的存在，所有人看我们的眼神都是鄙视。那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跑回了小巷子，我听到巷口的那些老太们说老头是个人渣，还没有结婚就让别个女孩子怀孕了，还说那个女孩子也不自爱，关系都没确定就发生关系了。我不信她们的话，老头连女孩的手都不摸，怎么会干这种事。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以及确定的事实，那天见完老头回家后，我爸就把我拉到房间告诉我，他买彩票中奖了。钱不多，但也足够我们在这个小镇上买一套很小的房子。虽然不知道这么好的运气是哪来的，但我想跟老头联系起来，他就是我的福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五
我爸突然变得神经兮兮了，他把我们中奖的事情藏的死死的，谁也不让知道，甚至睡觉的时候都会大喊我没钱。我难过于为什么我们明明有了自己的房子还要过像老鼠一样的日子，偷着掩着。明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却要像孤船流浪。他总是像别人摆出一副我没有钱、我很穷、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一个。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虚荣、爱显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做作和虚伪。我们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只是最亲的人也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六
老头的妻子走了，他成了我们这里的笑话。他的妻子除了一个五个月大的婴儿什么也没留给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也没留，连米桶都空了，那么娇小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去看老头的时候，他在哄着那个孩子睡觉。我突然发现老头不是很好看了，他手上的伤疤裂痕像极了他背后快要倒塌的墙，整个人都是灰白的。抱着孩子就好像是抱着全世界，像是一棵快死的树摇摇欲坠的护着一朵花。我没去打扰他，把零花钱偷偷塞在了他的门缝里，这算是感谢他之前的照顾吧。

七
巷口前老太太们的嘴是最会说道的，那个来拆房子的律师都说不过她们。她们今天说老头大概是活不下去了，为了钱什么都做，把身体搞垮了，可怜那个小孩子，出生就摊上这么对爹娘。所有人在她们都口中都是笑话、是谈资、是太阳下的瓜子壳。我手边有砖头，但是不行。不是因为尊老爱幼，是因为钱。我见过的，她们中那个最老的曾经要了一个女孩的命，就因为那个女孩在路上把她扶起来送进医院，她要了那个女孩80万，在她出院那天，那个女孩跳河自杀了。因为她没钱，她承受不了这个对她来说巨大的“责任”，所以她死了。我绕过了她们去找老头，我又攒了很多钱。
八
我看见老头的时候，他打扮的很精神，孩子就乖乖坐在他旁边，白白净净的，很漂亮，就是不太像他，可能随母亲多一点吧。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我没看清，看到我之后，他立刻把手上的东西丢床底下去了。我没问，他也没说，我们默契的忽略了这个小插曲。
我把钱给老头，告诉他，你可以去申请贫困户的，现在国家政策可好了，每个月都能领一些钱，你去试试吧，你还有个孩子，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啊。我也不知道他听了没有，他只是说，你不懂。我真的不懂，难道有人给你钱让你活下去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