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 壹 · 霹雳

民国十六年，八月十三。
那天我正在地里面给地瓜翻藤。那是个难得的好天，正午的太阳将光洒在云层上一片金黄，就像是隔壁陆老爷家的那片麦田一样。看着天空中的云彩，我一边擦汗一边感叹：后天就是中秋，往后可再没有这么好的天了。
忙活了一个上午，我从地里直起身子活动活动腰，骨头里“咔咔”的响声便像是炒豆子一般的响起。
虽然干活辛苦，但看着眼前这整整一垧地长势喜人的地瓜，腰上的酸痛就被我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今年用你们交完地租，留完种，剩下的足够能一直挺到来年了。”我低头对着脚边的一根地瓜藤说道。“你们可要争气啊。”
我租的是村东头周老爷家地，整个六坪村里有一半的地都是周老爷家的；另一半地则是归村南头的乡贤陆老爷家所有。
虽然这二位都被称为老爷，但是老爷与老爷的叫法还是不同。周老爷是个精瘦的老头，他人很善，家中只有一位太太，给家中的长短工吃肉，逢年过节的还能给口酒，就连我们这些租他地的人，偶尔上他家去办事都会被留一顿饭。而且最重要的是周老爷家的地比陆老爷家的地，地租足足低了一成。因此我们在喊周老爷的时候都比喊陆老爷要从心很多。
而乡贤陆老爷就不一样了，陆老爷是个白净胖子，肚子鼓得比他第三房小妾怀孕的时候都大，他脾气也大，不高兴的时候就爱带着人在村路上“散步”，谁倒霉被撞见了动辄就是一顿打骂，整个村子里没被他打过的也就只有周老爷家了，因为传闻周老爷家和北伐军的关系匪浅，加上周老爷的护院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陆老爷一般都避着周老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