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千秋(2)

权佞如走马般换，义子钱宁忙不迭势大了。我透过豹房的窗抬眼看着乾清宫烟花引起的大火。那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另一场好戏罢了。
老师杨廷和常劝我要有当皇帝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并无安国能力，将朝政重任托付给老师。
皇帝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活成什么样子。
比起这坐着不自由的龙椅，我更想率性地活着。
我令太监扮成百姓，将宫中装扮成街市玩乐。这种市井的气息是我不曾见过并心向往之的。于是在更大的自由诱惑下，我微服逃出了紫禁城的高墙，却在居庸关被守城的巡管御史张钦给拦住了。我不怪张钦，毕竟那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我向往四方天地的心并未停歇。
我不想受朝臣的制约。为此，我废除限制行动的尚寝官和文书房内官，以各种借口逃脱经筵日讲，更是连早朝也不愿上。为了打破禁锢，即使违背历朝祖训和社会习惯我也在所不惜。
在外我更愿意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朱寿”。比起象征权力和地位的紫禁城，我更留恋自封镇国公时在宣府建造的镇国府，那才是我的家。每个男儿心中都有一个戎马疆场的梦，而我的理想是和永乐帝一样天子守国门。为了保卫边境，在鞑靼王子叩关时我亲自分兵派将，与边军同食共卧。值得一提的是，我也手刃了一个敌方士兵，边军大受鼓舞，多日拼杀下令其铩羽而归。

我万万没想到背叛我的是我最敬重的老师杨廷和。
宁王贿赂群臣后起兵乱西南。我与刘良女约定以簪为信物才可见面后借平叛之名南巡，却不料簪子丢了，只得逗留。在从王守仁手里再擒宁王后我起驾北归，却又在路上两次无端落水，此后我便被以急病为由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软禁。即使身边密如铁桶，太医也被老师安排不得更换，我也想最后一搏。我一改往日荒嬉的模样不顾吐血强撑着上朝，也迫切地宠幸妃子以证身体尚健，召来王守仁和杨一清密谈，扶植信任的臣子和杨廷和抗衡。
最终我还是没回宫，而是选择住在豹房。
这是我最后一次荒唐，我想看看我不入宫他们还如何把控我。我不求天地浩荡河山永巍，只求脱出遮盖在我眼前那只名为“专权”的手。只是我没想到，在我猛虎搏命般的努力下，奸佞结党还是到了如此地步。
我看了一眼卧在我榻边的豹子。豹房构造如迷宫，被困住的猛兽与我又有何区别？我何尝不是兜兜转转，看似戏弄乾坤，实则还是没能逃出权臣集团的控制？
政变的脚步还是被推着加快了。堂弟朱厚熜被扶为幼帝，而我则因太医院的重药而身体每况愈下离世，仅享受了三十一个年岁。
这可比我半生荒唐更荒唐。
不过我想，我终于是自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