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组①号】细雨落青墙(3)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六岁。那个男人被锁链铐着，饿得昏昏沉沉，腿脚发软。他一直在祈求我不要杀他。
“我拿着剑走向他，他很害怕，不停地颤抖，我也害怕，但是我更害怕师父。当时师父就坐着一张木桌上悠闲地喝茶，就像和他无关似的。
“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闭上眼，一狠心就抹了下去。他的血溅在了我的新衣服上，师父鼓起了掌，但是我却一步也不敢动。”青雨痛恨那些回忆，却还是故作轻松，像宣告般说，“你看，云林，我其实一点也不值得。”她边说边喝酒，已经有些醉了，眼神迷离，却还在继续讲着。
青雨的师父鬼手宋遗，在江湖上叱咤风云。青雨自小被他收养，对他唯命是从。从小到大，她见惯了杀人的手法，却不敢了断任何人的性命。
青雨救过一个小女孩。那一次师父要灭掉一户人家，她提前偷偷将家中最小的女孩带走，藏在一个山洞中。等她来给小女孩送吃食的时候，却发现了小女孩的尸体——满身刀伤，断了手脚。
她剧烈地呕吐起来，师父阴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青雨，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她因此惹怒了师父，被罚在十六岁生辰当天结束一个男人的性命。从此以后，天真烂漫的小徒消失了，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杀手。
杀手最不需要的，就是眼泪和怜悯。
云林扶着微醺的青雨，她却突然伸手指向他，双眸泛着灿烂的星光，脸颊绯红，说不清是酒意所致，还是害羞使然。
“周深，周深，你回来了啊！”她笑着开口，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这两个字的名字，她念得又缓又轻，好像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熟稔于心。
她的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紧紧拉住云林不放：“周深，对不起，对不起……”
渐渐地，呢喃声变低，乌发遮住了脸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十岁那年的秋天，她正在放纸鸢，突然间纸鸢断了线，她追着它一路小跑，却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进了一个高墙院里。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落在了青色的高墙上。青雨想要爬上高墙，她却一次次地掉下来。
好巧不巧，墙那边翻过来一个身手敏捷的男孩，少年扬起手臂挥了挥，随即笑了起来。 那是青雨第一次遇见周深。少年的眼神明亮，嘴角高高扬起，笑得天真无邪。后来的许多年里，她独自经历过刀光剑影、胭脂夜紫，却因为儿时的那个天真笑容，心也轻松起来，日子变得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