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乌鸦(3)

“你怎么还走神啊？真是有什么样的爹有什么样的儿子。”他说罢，拎起包走出办公室，留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我愣了片刻，这才从那场短暂的噩梦中醒来。我从办公室探出脑袋，教学楼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很呼吸试图平复心情，半晌，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深秋的风刺痛我的骨头，乌云密布，昏暗把我的影子吞噬。家门口的枯树上，一只乌鸦靠在上面休息。我捡起一块石头，向乌鸦砸去，它扑腾着翅膀围着枯树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走道家门口，还没走进家门，便听见门内的吵嚷——新一轮的争吵已经开始，我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连关门的动作也放轻，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生怕我的哪个举动惹到父亲，让他生气，然后对我进行殴打。我躲进房间，关上门，靠着门坐下——我已经腿软了。我锁好房门，等双腿恢复知觉，这才走到我的书桌前，戴好耳塞，坐到椅子上，从书包里翻出今天的作业，拿起笔。
今天有一项我很讨厌的作业——上周学校要求学生和家长一起去看一场电影，然后要和父母一起写下心得。可是那天，我们一家人都没去。我坐在书桌前如坐针毡，我写下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违背我的本意，我的左手紧握，指甲刺入皮肤里，在作业本上留下一片血迹。白纸被红色弄脏了，我短暂地欣赏，不知不觉间的泪滴洇湿了纸张，红色蔓延，雪地里绽发出如火焰般艳丽的花。

可我的右手，继续写着那些我并不情愿写下的字。
他们的争吵声逐渐变小，消失，在一声如乌鸦般刺耳的尖叫后，世界恢复了平静。终于，我只剩下那项需要父母一起完成的作业了。我认认真真地削好三支新铅笔，拿上作业本，站在门口徘徊片刻， 这才鼓起勇气，打开房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突然间电闪雷鸣，是暴风雨降临的前奏。我借着闪电划过的瞬间，我看到母亲满手鲜红，父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已经流淌到我的脚边。他看着我，向我伸出手，像是在求救。我忘了哭，忘了怕，我的脸上，也露出嘲讽的笑容。终于，他的手垂下来，他心跳停跳了，我等着一刻太久了。
“儿子，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杀人了...”母亲哭泣着，她那颤抖的声音，是一把许久未磨过的钝刀，狠狠插进我的胸口——现在，我不仅是个酒鬼的儿子，我也是杀人犯的儿子了。
母亲的哭声惹我心烦，她的泪水滴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她的泪水混着他的血液铺满地板，几乎要把我淹没。我一步一步向后退这，可是那红色的浪潮一步步把我紧逼，我飞快转过身回到房间，这才把那些充满腥味的液体排除在门外。那一夜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