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mnanon】黑尾鱼(4)

他们逃了很久，终归还要回去，警察把他按在墙上，身后无比喧闹，他努力从里面寻找黄乐荣的声音，却听到那快要吐出来的大笑和刺耳的尖叫。女人在不停地道歉，对面是不停地指责和谩骂，他看过去，只觉得那眼神无比的心虚，一切无疾而终，他只收获一块豆腐，好像他们停留的那间小出租屋从不存在，他嗅着生活过的气息寻找，却只发现鱼缸的碎片，在握紧的手心里绽开一朵鲜红的花，或许我该把它种下，也许它能长出一个完整的鱼缸。
去说是他强迫了你，他软禁了你。女人的尖叫声在他耳边回响，他只想笑，没有啊，妈妈，是我嫖了他，我拿钱让他上我，因为我觉得特别舒服，我觉得被男人上特别舒服，黄乐荣的声音尖锐又悲愤，像一把坏了的提琴，你们曾缄默不语，那就一辈子沉默啊，我就是这样，无论你怎么掩饰，我都是活成了你不能接受的样子。黄乐荣想起来了，他们是那样分开的，他还来不及穿上裤子，就那样看着一群人冲进来，围观像死鱼一样趴着的他，还好，这次是从后面。
陈炳林低头吃着豆腐，对面的中年女人点了一根烟，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上，她痴愣愣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陈炳林后来想起来，总觉得那个时候应该听她骂几句的，这样老是觉得缺点什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大概就是他坐在床边等警察过来处理母亲的尸体的时候吧，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背却无法挺起，低着头，又哭不出来，他真的好像一只狗啊，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他依旧蹲在巷子口，只是更加脏乱，也没有人在停下来看他，他握紧口袋，里面是一根细长的项链，下面坠着一条很小的鱼。他卖掉了母亲不多的遗物，买了这条项链，想象还怎么开口，他，对他，陈炳林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不要多想，给他就好，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要离开这里，和他告个别，好好说声再见，就可以了。黄乐荣，他想起那个深夜，他借着月色看清他的脸，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想抱紧他，可又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做这件事，而黄乐荣又是抱着一颗什么样的心跟他走的呢。
他觉得自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颈部是一根细长的项链，那是很多年后，他在家里的抽屉里找到的，父母本来相当做垃圾扔掉的，最后却还是留下了。装在一个简陋的信封里，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地址，是他反复练习过的，他脑海里浮现出陈炳林趴在桌子上临摹时认真的脸，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了温度，有些记忆开始逐渐复苏，他也是那样冰冷赤裸的躺着，身上是挣扎后的淤青，还未完全散去，他有时候想，是不是父母的妥协让自己所承受的骚扰愈来愈放肆，如果他能在当时向父母表达出问题的严重性，父母是不是能够重视起来，可是小孩子只是在疑惑中被这些奇怪的游戏催化着，等到他能够去理解并且去表达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滋养成熟。他曾向父母求助，以为能就此摆脱，结果却把自己推向深渊，被进入的时候他拼命挣扎，却是撕裂般的痛。他包裹好满身的伤坐在警察局里，得到的却是父母心疼又游移的目光，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场噩梦，看不到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