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终(2)

海水浸没了白洛溟的全身，她感受到了来自海洋的浮力。
她很想在这片湛蓝中游动，可惜过度虚弱的身子已无法对抗海洋，那瘦弱的身躯只能像一块沉木一般随波逐流。
好在她此生的挚爱就在身边，男人用他粗糙宽大的手牵引着白洛溟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紧搂她纤细的腰。这对夫妻在水中互相搂抱着，做出舒缓而优雅的动作。
被扰动的海水折射着阳光，成了轻薄缎带为她们伴舞，水中杂音也逐渐化成记忆的音符。
看着将自己拥入怀中的爱人，白洛溟渐渐闭上双眼，任凭他引领自己完成那支心中未能跳完的舞蹈，这让她的思绪回到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里。
那日她们被鲜花环绕，在亲友们的祝福中彼此许下誓言。纯白鸽子在教堂广场上飞腾，他单膝跪地，将婚戒戴在新娘的无名指上。
在那天，白洛溟本也打算跳这支舞蹈，可她憨厚的新郎，在婚宴开始不久便被朋友们灌醉。当人们在酒店卫生间里找到他时，新郎早已沉沉睡去，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现在，在这温暖的洋流中，这对夫妻要完成那旧日未尽的舞步，不需要任何观众，也不需言不由衷地祝福。

白洛溟因病痛而消瘦的身躯在丈夫的手中旋转跳跃，在陆地上僵硬无力的肉体此刻在海洋中似乎恢复了些许活力。
破裂的气泡就当成礼炮，海中的珊瑚便当作鲜花，那在海洋中传播的扭曲杂音是最热烈的掌声。
忽然一阵寒冷打断了白洛溟的回忆，她睁开眼时，发觉身边光线已暗，包裹她们的海水似糖浆一样粘稠，挥挥手便能看到深蓝海水的律动。
曲折蔓延的海床就在脚下，周边黑暗而寂静。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生物正在她脚边蠕动，那些没有眼睛的柔软家伙像是感受到了不速之客的降临，正挣扎着逃离。
这些深海生物让她感到好奇，它们不像之前见过的任何海底生物，不像色彩缤纷的珊瑚，也绝不是随处可见的鱼虾。与其说它们是生物，还不如说它们是混入海水中的污水，看着滑腻肮脏，油亮漆黑的颜色和看不出结构的身体让人心生厌恶。
这些东西却给白洛溟一种熟悉的不适感，她心中想莫不是多年的病痛不仅摧垮了身体，还连同她那脆弱柔软的灵魂也被扭曲了？
可当看到丈夫弯月一般的笑眼后，所有的不适便一扫而空了。只要有他在身边，即便身处地狱她也会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