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 4(2)

妈妈在电话那头说：“我已经和人家家里人说了，”语气冷漠。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手里的材料滚在地上。
我感到自己正在被凌迟，没法不搀扶地站立在地上：“不是说好了不要和他家里人联系吗？”“我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呢，”电话那头传回来的电波无比讥讽，“我不得和亲家谈谈？谁曾想人家家里人知道了简直恨不得杀了你。”
当初也是这样，我莫名其妙地被高中的某一个同学或是老师借着关心的名义说了这件事，当时我刚和庄允南看完电影回家，就被家里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刚进门就是一碗滚烫的白米饭连着陶瓷碗猛地砸到我脚边。
其实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事不该让庄允南再承受一遍，所以我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我想起高中时去他家里，他家里对他很好，对我也很好，他的爷爷奶奶很慈祥健康，父母也待人客气友善，一想到他的家庭会因为我和他轻率的爱情濒临破坏，我有种几近窒息的罪恶感。
“人总会被生活不断打败，”妈妈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只要你去和人家说分手，我就还把你当成我的好孩子。”妈妈是做老师的，也是生育我的人，她很明白我正在想什么，也知道怎么把我逼上绝路，“妈妈还没真的和人家说，答应妈妈，好吗，还别人一片清净。”

听见她并没有真的和他家里人说，我松了一口气，打算敷衍了事。
声音那头不见我回应很快又换回原来冷漠的腔调：“你是我生的，别以为我不了解你。”
我打了个寒战，电话那头只剩忙音。
我一直都无法理解，明明作为母亲把孩子生下来的人，连给自己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微站在我这边给我留点自由的幸福感对她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那是一个夏天，我却感到一阵一阵的刺骨，从脊背蔓延到脑髓，我把很早就不穿戴的保暖衣物都披到了身上，按理说，我似乎应该哭一场，但是就好比我的思绪一样，我的泪腺好像也被这股寒意冰封住了。
我拿着剩下的钱买了车票，一路朝着庄允南所在的城市坐着陌生的车，呼吸着陌生的空气，听着陌生的口音驶去。
我怀念起家，当时，归心似箭地。
他就是我的家，庄允南就是我的家。
可惜我就要永远离开自己的家了。
我几乎不敢去想，庄允南会以一种什么姿态面对我，不过也可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毕竟一直试图捆绑住我们两个人的人是我，如果我选择离开的话，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解脱呢？
我在心底祈祷着庄允南不要爱上我。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颤抖而僵硬，连简单的双手合十都无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