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子(2)

越来越多的新房子出现了，像蚁穴一样一丛丛立着，包围了山，遮挡了山。日出再不出现在山顶，但站在这些新房子的顶上应该能看见新的日出的。这些房子不再是砖石，而是透明的或是钢筋铁骨的。一股一股的线穿梭其中，黑白的板子化成水样的色彩，包裹了它们的壳。它们越来越高，越来越怪诞，看不真切的形状在夜晚的霓虹里发出比山雾还迷人眼的光。
山之子还是无喜无悲。这些人类对于他的寿命来说很短暂，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喜欢新鲜玩意很正常。
山之子不知道，有什么还是变了。
山不像山了，枝枝蔓蔓的电线将山包起来，又生了很多杂乱的草，叫不出名，也无人来去除。曾经被依赖、被敬畏的山变得荒芜了，变成一个没人认识的、裹着杂须的铁块般。人们很忙。忙着在钢筋的、透明的房子里奔走，忙着用惊喜的眼神打量陌生的事物，忙着将一堆数据变成金子。
忙着离开山。
山被遗忘了。山之子被遗忘了。
山之子看了一眼青山——现在已成了荒山。他看得很久，像穿过多少个世纪的目光审视着山，像最洪荒的颤抖将要从他的脸上出现一样。
他哭了。泪水滴在山脚下的土地，但是眼睛和嘴角依然无喜无悲。
随后，就像山雾一样，山之子消失了。没有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