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见(2)

待邵方严在河边洗完脸，他们坐在干净的鹅卵石上。
“所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沙棠娵先开口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你死了很久了。不过我一直活着，也很久了。”
“那我呢？死了就是死了，我可没参加什么……永生计划。”扯到这个中二的项目名时，沙棠娵咧了咧嘴。
“最方便的解释是‘一切皆有可能’，再或者，按那时的说法，如果和你当时身体一模一样的原子什么的，在这时刚好又像当时一样同时在此时的位置，像“大理石雕像”一样保留了你之前的同一性，你就在这儿了。精神意识也都理解作相似的构建吧。”
沙棠娵鄙夷地看着他。
邵方严接着说：“当然，这大概是伪科学的戏言，更何况我们已经不研究科学很久了。你就当是和你当时一模一样的原子凑巧又聚在这里，还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得有多巧啊，”沙棠娵重新好奇地打量自己的身体，无心再追问缘由，只是感叹，“要过多久才有这么一次？几千亿年？几万亿年？”话音落下，“生命”在她脑海中莫名浮现。
“那些时间已经不重要了。”邵方严说这句话时很轻。
“的确，一眨眼的工夫。”
“无论听你说多少次，这句话都很气人啊。”邵方严苦笑起来。
“谁让你死犟死犟的。”
“没办法，一直胆小。”
“几千万亿年都改不过来吗？”

“都说了，时间不重要。”
一阵风，随着河流的方向。
沙棠娵突然问：“你有没有一怒之下打死过‘我’？”
“不可能。”
“死犟死犟的。”
“嗯。”
天有些热了，并不晒人，沙棠娵出了点汗。
“哎，你现在能记住多少事？”沙棠娵又问。
“也不好形容，以前会在不少星球上设基桩，协配器我没用过，但有次基桩里的记忆元被盗，闹出一大堆事，差点被‘自己’弄死，后来就再也不设基桩了。”
“那现在跟你道歉大概也没什么用了。”她看着头顶的云团。
“没事，我都忘了。”他也抬头看云。
“嗯？”沙棠娵皱眉，“好记仇！”
“都说忘了。”邵方严耳根发红。
沉默良久，比之前都要静，时间无间地变换了无量形状。
天已然阴了，邵方严长呼了口气。
“谁知道那么多‘我’零散在哪里呢？”沙棠娵略感无聊。
“可能我知道。”
“就你能。”也不知她是戏谑还是感叹。
前面那条河，浅水上点起涟漪。如果你留心，雨会一滴坠在手心，一滴沾在腿上。不过，等呼呼啦啦的时候，也该淋了半身。而当第一滴雨掉在沙棠娵头顶时，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公寓门前；重心不稳的沙棠娵后倒两步，扶住背后的栏杆上才站住；这边雨大概已下了一段时间，下面有打着灰伞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