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破碎(2)

我被保安提了起来。我给他看了我的驾驶证。他侧身打算放我进去，给了朋友十块钱叫他在外面等我。可我没走两步就又摔下去了。朋友把我拎起来，我勉强立正，片刻后又掉了下去。
保安忍不住了。我们给赶了出去。
然后我就意识朦胧着，坐在靠街的石台阶上大吐特吐。我看着呕吐物把深浅不一的积雪填平，心里竟是有某种意味难明的愉悦，呵呵乐着。
很疯狂，很难堪，很堕落。
其实喝酒的人最怕天亮，因为白昼会曝光这些疯狂难堪与堕落。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溺，然后在次日清晨的时候感受似曾相识的茫然与破碎。
我甚至同样沉溺于自己的破碎。昨晚促使我莽上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找一找曾经的感觉。
我勉强下床，坐在和昨晚一样的位置上。桌上的扑克被酒水浸湿，变形得不成样子；橘子皮被一夜晚风吹的干涩而脆弱，混着橙汁粘在桌上，旁边还有零星的瓜子壳聊作点缀。
我就这样看着，仿佛在看曾经的战败之地。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没有温度，或许此刻的我也没有。酒并没有完全醒，走路还是晕乎乎的，好在身上有伤，有很多伤，刺痛可以让我保持短暂的清醒。

我或许理解了中环留念里那句，可能地上瓶子太多，碰碎的声音太恐怖。恐怖的不是声音，是只能抱紧自己的空洞。一瞬之间，但也仅仅是一瞬之间，似乎连胸腔都被剖开，血淋淋的心脏里写满了脆弱，在白日焰火下显得如此肮脏而丑陋，急切地需要一个不留任何缝隙的拥抱。
我注视着来自窗外的风，吹落几片桌上狼藉里的纸团，想起绍兴那条笔直如箭，凛冽如剑的古街；想起那时同样烂醉的自己；想起元旦跨年时窗外的烟花。同样的支离破碎，同样的一个被悲伤打败的人。
烂摊子总归是要亲手收拾的，先前给Kyle打电话，也只是算算自己还能拖多久。想来也是如此，现实一贯是不会留任何余地的。
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而难堪的笑声，我扶着墙脱掉衣服裹上浴巾，决定先去冲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