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春(2)

颇有大家闺秀之风的妙龄少女只是盈盈笑着，那笑好看得很，比什么花儿都来得俊。阿春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只感觉连带着耳旁乃至脖子都是烫烫的。
好烫，比三伏天的太阳都要烫人。阿春也不知晓，为何那姑娘眼睛水汪汪的，但目光却让他感觉如此灼热。
阿春是记不得那天都说过什么，不对，或许都不曾记得自己是否开口说过话，只有那漂亮姑娘的笑脸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
那一晚，月亮很圆，微风很凉爽，孤身躺在床上的阿春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如此炙热，滚烫得就像脑海中姑娘的笑脸一般。
顺理成章地似天造地设一样，阿春和姑娘的恋情是如此美满，婚姻是如此幸福。
一个老实巴交肯下功夫的小伙子，一个文静体贴的小姑娘，彼时彼刻的二人很快就是无话不谈的夫妻二人。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夫妻二人恩爱又和睦，大家都曾见过丈夫奔走数十里进城为妻子买首饰胭脂，也都听闻妻子为丈夫早起生炊做饭，平平淡淡又真真切切。
妻子曾对丈夫阿春说过，自己一个村里的媳妇，整日里不是忙着农活就是照看着家里的吃饭饮食，哪里用得着如此贵的胭脂水粉。
阿春却也只是笑着，他摇了摇头，将不重的首饰戴在了妻子的身上，又用粗糙的大手缓慢抚摸着妻子的脸颊。

他说别家的新媳妇都喜欢漂亮的首饰，都爱涂抹好看的胭脂，自家的媳妇更好看，肯定更乐意穿戴者，涂抹着。
妻子笑着笑着就哭了，把脑袋埋在这个高高男人的怀中，那一刻，她觉得就算是沧海桑田，天荒地老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刻她觉得比所有的时间都更要来的永长。
老天应该是不开眼的，那是一个雨夜，为阿春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妻子就这么的永远的睡了过去。
那一晚电闪雷鸣，掩过了孩子的啼哭和所有的悲鸣。
第二天阿春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农田，他拔掉了杂草，种下了种子。他渴了，于是去井边喝了口水。
坐在井边他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紧接着他露出了熟悉的带着憨厚的笑脸，他一路奔走，几乎是一直在跑，跑到了城里，买了熟悉的胭脂和首饰。
等他回到家中，是上了岁数模糊了双眼的老母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是同样劳累了一生的老父亲升起了炊烟。二老满眼的悲伤，却默默的替阿春做了一切。
这个流了满头大汉，刚刚成为父亲不久的阿春才彷佛意识到什么，抱着怀中的胭脂首饰痛哭流涕，他的脸好烫，是热泪滚滚灼烧的脸颊。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阿春的个子没有那么高了，力气没有大了，只有沉默比以前更甚了。
阿春成了老春，很久没有人见老春笑过了。